第18章 意外的应允

自那日与映雪谈心后，程思怡像是被打足了气，但真到了要付诸行动时，那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像被针扎了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一连好几天，她只要看到顾正泽那清隽挺拔、专注于工作的身影，以及那双透过金丝眼镜投来的温和却疏离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就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了。

她只能继续像个小小的卫星一样，绕着映雪转，帮忙递东西、跑腿时“顺便”经过顾正泽的办公室或手术室外，偷偷瞄上几眼，然后回来对着映雪唉声叹气。

“映雪姐……我还是不敢……”程思怡扒拉着映雪白大褂的衣角，哭丧着脸，“他一抬头看我，我就心跳加速，脑子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词全忘了！”

映雪看着她这副又怂又可爱的模样，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她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病历，给出一个更具体的建议：“思怡，你若觉得直接表明心意太难，不如找个更自然些的由头？比如……顾医生精通德文，而你之前不是总说想多学些东西，看些先进的医学资料却苦于语言不通吗？或许可以请教他一些简单的医学德文？这样既能有机会接触，又不会显得太突兀。”

这个提议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程思怡纠结的小脑袋瓜！

“对呀！”她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拍手道，“这个理由好！名正言顺！还能让他觉得我是个上进的好姑娘！”她瞬间恢复了活力，又开始在脑海里预演各种“请教”的场景。

机会很快来了。这天下午，顾正泽刚结束一台手术，略显疲惫地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坐下喝口水休息片刻。

程思怡在走廊尽头深吸了三大口气，握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程思怡，你可以的！就是问个问题而已！加油！”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本崭新的德文词典和一本记录着几个基础医学单词的小本子——这是她昨晚熬夜准备的“道具”。

她走到顾正泽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她再次深呼吸，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顾正泽温和却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

程思怡推门进去，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顾正泽正坐在办公桌后，脱下了手术帽，头发有些微乱，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带着手术后的倦意，却依然清澈温和。他抬眼看到是她，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程医生？有事吗？”

“顾、顾医生……”程思怡紧张得舌头都有些打结，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将手中的词典和小本子递过去，声音因为紧张而比平时细弱很多，“我……我想请教您几个医学德文单词……我、我想多学点东西，以后能更好地协助您和映雪姐工作……”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颊烧得厉害，根本不敢看顾正泽的眼睛，心里已经预设了一百种被礼貌但坚定拒绝的场景。毕竟，顾医生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理会她这种小护士一时兴起的“好学”？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顾正泽并没有立刻拒绝。他看着她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手，又看了看那本崭新的词典和写得工工整整却带着稚嫩笔迹的小本子，沉默了几秒。

空气中弥漫着短暂的寂静，程思怡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几乎要绝望了。

就在这时，顾正泽忽然伸手，接过了她的小本子，目光在上面扫过。他的指尖修长干净，无意中碰到了程思怡的手指，让她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猛地缩回了手。

“Grundlagen  der  Medizin（医学基础）……”顾正泽看着本子上抄写的单词，低声念了出来，发音标准而悦耳。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程思怡身上，那目光里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想学德文？”他问道，语气依旧平和，但似乎少了点公式化的距离感。

程思怡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嗯！想学！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觉得很难……”她偷偷抬眼觑着他的表情。

顾正泽将本子递还给她，沉吟片刻。或许是程思怡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紧张和渴望打动了他，或许是她这个“上进”的理由确实无可指摘，又或许……只是因为她是映雪在医院里难得亲近的朋友。

他最终轻轻推了下眼镜，开口道：“德文语法确实有些复杂，医学词汇更是艰深。不过，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他顿了顿，在程思怡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中，继续说：“这样吧，如果下班后有时间，每周可以抽一两个小时，我可以教你一些最基础的发音和常用医学词根。”

程思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答应了？！顾正泽居然答应了？！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紧张和忐忑，她的眼睛像被点亮的星星，一下子变得璀璨无比，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毫无阴霾的笑容：“真的吗？谢谢顾医生！太谢谢您了！我、我一定认真学！”

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好不容易才忍住，只是兴奋地绞着手指，脸颊红扑扑的，像个得到了最心爱糖果的孩子。

顾正泽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狂喜，似乎也被那纯粹的笑容感染，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淡然：“嗯。具体时间……看你排班，提前告诉我即可。”

“好的好的！谢谢顾医生！那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先去忙了！”程思怡生怕他反悔似的，连忙鞠躬，然后像只快乐的小鹿一样，脚步轻快地蹦出了办公室，还差点在门口绊了一下。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以及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的欢快气息，顾正泽摇了摇头，失笑了一下，重新拿起水杯。教个学生而已，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比面对那些复杂的人心和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要简单得多。

而门外，程思怡一路小跑找到正在配药的映雪，激动地一把抱住她，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喜悦：“映雪姐！他答应了！顾医生他答应叫我了！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映雪看着她欢欣雀跃的模样，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太好了，思怡。你看，只要你鼓起勇气，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对吗？”

“嗯！”程思怡用力点头，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闪闪发光的信心。

然而，沉浸在喜悦中的程思怡并未察觉到，顾正泽那份意外的应允背后，或许并非她所期待的那种情感的萌芽，而更像是一种出于礼貌、专业态度以及对映雪朋友身份的些许关照。

这条刚刚似乎看到希望的暗恋之路，前方依然布满迷雾。但此刻，这份小小的进展，已足够让少女的心，雀跃上好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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