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马车在寂静的夜色中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咯吱声。车厢内,气氛比外面的寒夜还要凝重几分。
燕云音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那个牛皮纸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袋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却远不及她心中的惊涛骇浪。
人祸。
这两个字,像两座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心上,让她浑身发冷,连呼吸都带着灼痛。
沈之行闭目靠在车厢的另一侧,那张俊美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方才在月阁掷下千金的豪气,救她于危难的强势,此刻都已收敛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消遣。
“多谢将军。”许久,燕云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
沈之行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极轻的“嗯”声,像是在回应,又像只是无意识的动静。
燕云音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为今夜的插曲而有任何改变。他救她,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或许是不想自己的“东西”被旁人染指。棋子,终究是棋子。
她识趣地闭上了嘴,将所有的感激和疑问都咽回了肚子里。
马车一路无话,直接驶入了平湖居的后门。青藤早已等候在那里,见两人下车,立刻上前低声禀报:“将军,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谢二公子那边,也派人盯着了。”
沈之行点点头,径直走向书房,自始至终,没有再看燕云音一眼。
燕云音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将那个牛皮纸袋放在桌上,然后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良久,她才颤抖着手,将里面的脉案手稿再次取出。
这一次,她看得比在月阁时更加仔细。父亲的笔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记录着每一个病患从发病到死亡的整个过程。体温的变化,脉象的强弱,咳血的颜色,皮下瘀斑的形态……每一个细节都描摹得清清楚楚。
这哪里是什么脉案,这分明是一卷用生命和血泪写成的血书。
她仿佛能看到,十四年前,父亲是如何日夜不休地奔波在各个疫区,如何殚精竭虑地试图从死神手中抢人,又是如何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凋零。
她甚至能想象出父亲写下最后那句“此疫,是人祸”时,是何等的悲愤、恐惧与绝望。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发现了这场瘟疫背后那只看不见的黑手。所以他才会死,才会和母亲一起,被一场“意外”的大火烧得尸骨无存,连带着他所有的心血和发现,都化为了灰烬。
若非月阁神通广大,若非沈之行……
燕云音闭上眼,将那份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恨意死死压下。
光有这份脉案还不够,这只能证明父亲的怀疑,却无法成为指证凶手的铁证。她需要证据,需要十四年前,京兆府关于那场瘟疫的所有官方卷宗。她要知道,当年负责处理此案的官员是谁,最终又是如何定案的。
可这种陈年旧案的卷宗,都被封存在大理寺或京兆府的最深处,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
整个京城,能悄无声息地拿到这份卷宗的人,屈指可数。
而沈之行,无疑是其中最有能力的一个。
可她能去求他吗?
那个男人冰冷的警告言犹在耳,“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别自作多情,以为自己有多重要。”
她若再去求他,无异于将自己最后一点尊严也踩在脚下,承认自己除了依附他,再无他法。更重要的是,将他,将整个沈家,更深地拖入这潭浑水之中。谢安泽背后是右相,这其中的凶险,她比谁都清楚。
不,不能再依靠他了。
燕云音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将父亲的手稿小心翼翼地收好,藏在床下最隐秘的暗格里。然后,她走到书桌前,摊开了一张京城舆图。
既然官方的路走不通,那她就走野路子。
京兆府尹是个贪财好色之徒,这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秘密。他的府邸,他常去的酒楼,他私会外室的宅子……燕云音的指尖在舆图上缓缓移动,脑中飞快地盘算着。
接下来的几天,平湖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燕云音依旧每日为老夫人请脉,在自己的院子里制药读书,温顺得像一只毫无威胁的猫。
只是到了夜里,她房里的灯,总是亮到很晚。
书房内,青藤将一叠纸呈到沈之行面前。
“将军,这是燕姑娘这几日托人从外面买回来的东西。”
沈之行接过来翻了翻,上面记录的无非是一些寻常的药材,还有几本关于京城风物人情的闲书。唯一有些奇怪的,是一张详细的京城东区坊巷图。
“她还在查?”
“是。”青藤低声回答,“燕姑娘白日里安分得很,只是到了晚上,时常一个人对着那张舆图发呆。属下还发现,她似乎在打听京兆府尹钱大人的喜好和日常行踪。”
沈之行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肯安生。放着他这条康庄大道不走,偏要去闯那些旁门左道。以为凭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就能从一只老狐狸嘴里掏出东西?
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将那叠纸扔到一旁。“随她去,死活与我无关。”
话是这么说,可当晚,当青藤再次禀报,说燕云音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又想从那个狗洞溜出去时,沈之行的脸色还是瞬间沉了下来。
“把洞给我堵上。”他冷冷地开口。
“啊?”青藤一愣。
“用石头,用水土给我堵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是!”青藤领命而去,心里却在嘀咕,将军这又是何苦呢?明明心里在意的很,嘴上却偏要说得那么绝情。堵了洞,把人关在笼子里,难道那只鸟儿就不会想飞了吗?说不定,还会撞得头破血流。
将军的嘴硬,燕姑娘怕是永远也听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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