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番外三:黑市商人阿九的交易单

灰烬落在上面，混着行字：“我妈说，有些钱比曼珠沙华的毒还狠，沾了烧心。”

他妈是人类，走的时候攥着他的手，枯瘦的指节泛着青灰，指甲缝里还留着做蜂蜜面包的面粉，气若游丝却像小锤子敲在他心上：“咱不赚亏心钱，赚了夜里睡不安稳，阎王爷会来叼舌头。”

阿九小时候总坐在灶台边，看妈妈揉面团，听她讲人类和血族能手拉手逛集市的故事。

妈妈走后，那些故事和面包香，都被他锁进了贴胸的木箱。

“你这是坏了黑市的规矩。”陈思琪踢了踢炭盆，火星溅到阿九裤脚，他像没知觉。

阿九用炭钳拢了拢金渣，闷闷道：“规矩是给人定的，血契那帮畜生不配。”

为了目的绑个姑娘，在他心里，早该被钉在耻辱柱上烧成灰。

战后，黑市被联军拆了，露出底下铺了三百年的青石板。

阳光第一次照进这阴暗角落，石板缝里的青苔泛着新生的光，像刚睡醒的嫩芽。

阿九用攒的钱开了家小书店，门楣挂着黑胡桃木牌，朱砂写的“无界书屋”四个字，笔画稚拙却带劲——那是他对着妈妈留下的字帖，练了三个月才写出来的。

书架上摆的全是人类与血族的历史书，最显眼处放着本《混血者生存指南》，封面是他画的：左边血族尖牙带着威慑，右边人类微笑满是善意，中间缠着常春藤，藤上开着曼珠沙华和铃兰，像在说两族的纠缠与共生。

某天下午，阳光透过雕花小窗，照在酸枝木桌上，把积灰晒成金粉。

苏烟烟推开书店门，铜铃“叮铃”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麻雀。

她穿浅蓝苎麻裙，裙角绣着小小的铃兰，走一步晃一下，手里提着给蝴蝶帮送的药，竹篮上的蓝布带系着银铃，“叮咚”跟着响。

阿九从书架抽出《混血者生存指南》，递过去时，指腹蹭过烫金书脊，烫得像揣了只刚出壳的小兽，在掌心突突跳。

“上次的事，谢了。”苏烟烟接过书时，指尖不经意擦过阿九的指腹，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

她翻开扉页，洒金宣纸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那行墨字清透得像淬了晨露：“这世上最值钱的，是良心。”

字迹依旧带着惯有的瘦硬，笔锋却藏了几分暖意，不像交易单上那般冷峭如冰——倒像冬日里晒足了太阳的桑蚕丝被，裹着融融暖意，熨帖得能焐热心底最深的寒。

阿九猛地别过头，假装去够顶层那本《血族与人类编年史》，指尖在书脊上乱摸，却没摸到想找的书脊。

左眼角的胎记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像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浸软了，连带着那片常年泛着冷白的皮肤，都染上了几分活气。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淌进来，穿过雕花窗棂的缝隙，在书页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把“良心”两个字照得透亮，笔锋里的墨色仿佛都被晒化了，甜丝丝的，像妈妈当年揉进蜂蜜面包里的糖丝——那时他总蹲在灶台边，看妈妈把融化的麦芽糖一圈圈缠进面团，甜香漫得满屋子都是，连空气都黏糊糊、暖融融的。

他望着苏烟烟推门离去的背影，浅蓝色的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把檐下铜铃吹得“叮铃”作响。

街角的石板路上，几个血族孩子正围着人类小贩买糖葫芦，尖牙咬碎糖衣的脆响混着笑声飘过来，像一串滚落的珍珠。

阿九忽然懂了，那百枚皇室金币算得了什么？

熔成金水时再亮，也暖不了半夜惊醒的寒；

可此刻胸腔里那颗安稳跳动的心，却能让他在阳光下站得笔直，连影子都透着踏实。

往后的日子，他就守着这“无界书屋”。

看血族老人带着人类孩童读史书，看人类姑娘为血族少年讲解古籍里的插画，看两族的孩子手拉手跑进来，踮着脚够书架最下层的童话书。

那些曾经浸过血与恨的岁月，像书页里夹着的干枯花瓣，在书香与笑语里慢慢舒展，终会抽出嫩芽，长成能为所有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而他眼角的那片胎记，会在每个有阳光的午后，泛着淡淡的粉，像在为这来之不易的暖，悄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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