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淑妃
下了朝会，又与弘德帝一同用了午膳，萧玥只觉得身心俱疲。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比之沙场搏杀更耗心神。她记挂着多时未见的幼弟萧琛，便问宫人小殿下何在。
宫人恭敬回禀：“回殿下，此刻小殿下应在承庆殿崔贵妃娘娘处。”
承庆殿？萧玥眸光微动。
“摆驾承庆殿。”
萧玥带着书仪行至承庆殿外，未待内侍通传，殿内隐约传来的孩童嬉笑声已先一步入耳。殿外侍立的宫人见是萧玥，连忙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打开殿门。
殿内温暖馨香，与朝堂的冷肃截然不同。萧玥步入殿中，眼前的景象让她脚步微顿。
只见铺着柔软地毯的明间内，萧琛穿着小锦袍，正咯咯笑着试图追上一只滚动的小绣球。
三皇子今年也十六了，他颇有些兄长模样地护在萧琛身边，防止他跑得太快摔倒。另一边，一个穿着粉嫩宫裙的小女孩，安静地坐在一个小杌子上，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正是四公主萧澜，乳名唤作妙妙。
沈淑妃此刻正坐在下首的绣墩上，面带温和笑意，看着孩子们玩耍，偶尔轻声对旁边的四公主说上一两句话，让她也去和兄长们一起玩。四公主却只是摇摇头，更紧地抱住了娃娃。
崔贵妃则端坐于主位，仪态万方，正含笑看着眼前这“母慈子孝”“兄妹和睦”的场景。她虽已年过三旬，但保养得宜，风华不减，只是眉宇间较之以往，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谨慎。
见萧玥进来，殿内众人皆是一顿。
“长乐给贵妃娘娘请安。”萧玥率先向崔贵妃行礼，规矩一丝不苟。
崔贵妃笑容加深，虚扶一下：“快起来。公主来了正好，瞧瞧这几个孩子，玩得多好。”她语气亲切自然，仿佛只是寻常人家的长辈。
“淑妃娘娘也在。”萧玥又向沈淑妃颔首致意。沈淑妃忙起身回礼，笑容温婉中带着些许拘谨：“公主殿下。”
“阿姊！”萧琛看到萧玥，立刻抛下小球，迈着小短腿欢快地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三皇子也规规矩矩地站好，拱手行礼：“问大皇姊安。”
四公主则显得有些怯生生的，放下布娃娃，站起身，小声地跟着说：“大皇姊好。”便迅速躲到了沈淑妃身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偷偷瞧着这位却并不常见的皇姊。
萧玥弯腰将萧琛抱起，对三皇子和四公主温和一笑：“三弟、四妹不必多礼。”
“玉郎在贵妃娘娘这里，没有调皮捣蛋吧？”萧玥笑着掂了掂怀中的弟弟，话却是对崔贵妃说的。
“怎么会，玉郎不知多乖巧懂事，与本宫甚是投缘。”崔贵妃笑吟吟地道，“珑儿也懂事，知道陪着弟弟妹妹玩，妙妙是最乖巧不过了。”
她一句话将三个孩子都夸了一遍，目光慈和。
沈淑妃也连忙附和：“崔姊姊慈爱，孩子们在此都欢喜得很。”
萧玥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抱着萧琛，眼神却时不时地扫过，四公主越长大就越像她的生母刘氏。
沈淑妃笑道：“许久不见公主了，倒是精神了不少，可见这沙场真是磨砺人。”
“淑妃娘娘过誉了。为国征战，是儿臣本分。边塞风沙虽厉，却也让人心志更坚，不敢言辛苦。”
她这话答得滴水不漏，既未居功自傲，也未抱怨艰辛。
崔贵妃适时接口，语气带着感慨与赞赏：“是啊，公主此番立下不世之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想必凶险万分，如今平安归来，真是祖宗保佑。”她话语里满是关切，将一个慈爱长辈的担忧与骄傲表现得淋漓尽致。
“劳贵妃娘娘挂心，儿臣一切安好。”萧玥微微颔首。
又与贵妃、淑妃二人寒暄了，萧玥便对崔贵妃道：“儿臣来接阿琛回去，打扰贵妃娘娘清静了。”
崔贵妃笑道：“何来打扰之说？承平若得空，常带琛儿过来坐坐才好，也让他们兄弟姐妹多亲近亲近。”
“贵妃娘娘说得是。”萧玥从善如流，又寒暄几句，便抱着萧琛告辞。
出了承庆殿，萧玥回头望了一眼那辉煌的殿宇，神色有些恹恹的。
章嬷嬷见状，悄声道：“殿下别伤心，如今咱们大仇得报，该高兴才是。”
一旁的书仪心直口快，忍不住插话：“别说咱们殿下，我见了四公主都觉得心里膈应。那双眼睛，越看越像……”
“住口！”萧玥眉头倏地蹙起，低声呵斥道：“这般口无遮拦，背后非议公主，是谁教你的规矩？像什么样子！”
书仪自知失言，脸色一白，连忙垂下头请罪：“婢子无状，请殿下恕罪！”
萧玥看了她一眼，神色稍缓，转而看向章嬷嬷，道：“说来也是。淑妃娘娘出身名门，怎么将四妹养得这般怯懦畏缩？”
章嬷嬷叹了口气：“四公主年岁渐长，这宫中难免有些关于她生母的风言风语。四公主年纪虽小，到底已经知事了，听得多了，心思自然重些。”
她略一迟疑，又补充道，“况且淑妃娘娘毕竟不是生母，自己又未曾生养过，能保得衣食周全、平安长大，在外人看来，也算尽心了。”
萧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赞同：“无论她生母是谁，所犯何罪，她都是公主，天家血脉，金枝玉叶，容不得轻慢。淑妃位列四妃，难道还处置不了几个背后嚼舌根的宫人？”
章嬷嬷解释道：“淑妃娘娘身子骨一向柔弱，常年汤药不断，动辄便病倒了，精力实在不济，怕是难以面面俱到。再者四公主的身世，陛下心里终究是有一道坎儿的，平日里甚少问起关怀，这宫里头的人，最是擅长扒高踩低，自然也就……”
萧玥沉默片刻，目光望向远处宫墙下沉寂的院落，轻轻道：“大人的过错，何必牵连孩子。她又能懂什么。”
章嬷嬷感慨道：“殿下心善，能这般想便很好。”
萧玥摇头：“非是心善。只是我时刻不敢忘记阿娘昔年的教导。”
宫女黄门三三两两地路过，萧玥的眼神扫过宫道，这些流言蜚语，半年前还没有，可见是有人存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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