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妙儿
靖安司西署校尉杨彦成落马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长安的居民们只知道圣人不知道为啥在早朝时骂了杨慎矜一顿,并要求他家出个人来当那“荔枝使”。
大伙都只当那杨慎矜实在倒霉,触了圣人的霉头,但如何触得的就众说纷纭了。
李泌最终也没从杨彦成嘴里撬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这人的嘴也是硬,因为他心里清楚,有些话不说,他最多也就是受点牢狱之灾,可真说出来了,恐怕就要殃及性命了。
但那位司丞也没什么表示,只是草草地把事情收了个尾就没再管了。此事之后,他是切切实实把西市的这支巡组控制在了手里,算是重大战果,他也不是什么不知足的人。
陈洝经此一事也算是立了功,李隆基也大方,直接把他升成了从六品下靖安司东署校尉,统管东市的五支巡组。
要说这大唐的管制也是奇葩,常有空缺不补、身兼数职的情况存在,而这靖安司东署校尉的职务先前便一直是空的,职权基本由靖安司司丞直接兼领。
原本空出来是因为靖安司内各方势力伸手太过严重,怕司丞势单力薄,才专门由此安排,但现在陈洝也算是证明了自己的忠心,又有李泌为其表功作保,自然就可以把这个位置补起来了。
王山虎也顺着从副组头成了组头,不过这位的晋升大抵也就到此为止了。
杨昱后来才知晓,这厮是逃犯出身,在山西老家杀了人,在长安被捕后被李泌捞出来当了不良人,这才成了他的心腹。
西署校尉那边也填进来了一个年轻人,年岁和陈洝、杨昱相仿,据说原本是去年武举的状元,但因为喝酒打架闹事损了声誉,虽然有人从中斡旋没让他蹲大牢,但也一直没被授职。
是叫做郭旰还是什么来着?杨昱没记清楚。
他自家心里头有点郁闷。
一起做事的王山虎和陈洝都升职了,就他一点功劳没算到头上。
当初陈洝就跟他说过了他跟着在外面跑是没功绩算的,他当时是说的不在意,但真告诉他一点功劳没有,他多少还是有些不快。
尤其是好哥们陈洝现在算他的上司了,这种落差感就更大了。
但他也不算没收获,那夜带回来的金叶子是实打实的落到他口袋里了,一点没少。他杨家偌大的家业,讲真的也不差他这点俸禄。
但再想到李泌说他要晋升就只能在值房里好好干文书熬资历,他就更加在心里埋怨自己老哥不干人事。
上班当值是不可能的,还不如还好练武呢。
以后找个机会让姐姐把自己塞进军中,他杨昱也要混个卫青霍去病的名声来。
不过说起来郭老头这两天心情倒是好的很,甚至偶尔还会去杨国忠的书房里一坐半天,那笑声是一点都没有掩饰。
杨昱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在乐什么,只自顾自练枪。
陈希烈近日也是心情大好。
一方面是自家小儿子陈洝升职了,成了靖安司东署校尉,权力和地位都有了明显提升;另一方面,更让他兴奋的是,自己也即将迎来升迁的机会。
随着朝中局势愈发复杂,李林甫对李适之的攻势越发猛烈,李适之已然难以承受这沉重的压力。
这几年,李林甫不断拉拢和收买朝中官员,逐步削弱李适之的势力,甚至最近还说要“揭露”李适之与太子党人暗通款曲,传李适之企图谋逆的谣言。
太子和当今圣人间的矛盾是所有人都看得见却又碰不得的一块疤,就如同龙的逆鳞一样,谁碰谁便死。
“李适之图谋不轨,意欲助太子李亨篡夺皇位”的风声如今已经传的满城都是,朝堂内外的舆论压力,令李适之心力交瘁。
任他如何辩解,帝王的猜忌心也是没那么容易消除的,只要开了个猜疑的口子,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所以,若是再如此与李林甫对峙下去,恐怕难逃被斩首问斩的命运。深知时局险恶,李适之开始考虑举手投降,以求保全性命。
如此一来,宰相的位子便会空缺,坊间传言李林甫和李隆基看中的人选,正是陈希烈。
对此消息,陈希烈虽喜不自胜。
他每日依旧在朝堂上对李林甫唯唯诺诺,刻意维护着自己的低调与谦逊。
毕竟李林甫正是看重陈希烈性子软、容易掌控,才极力推荐他升任重职。
但李林甫并不知晓的是,哪怕李林甫不推荐他,李隆基也会考虑陈希烈接任宰相。他那小儿子陈洝就是交到李隆基手里的投名状。
很幸运,他这小儿子是个有出息的,一时间他也算是体验了一把父凭子贵。
不过他还是得继续维持自家人设,以免引起李林甫的猜疑。不过那老狐狸如今也是愈发松懈了,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地位无可撼动,做起事来也就没了以前的滴水不漏。
陈希烈感觉离这老狐狸倒台也没剩几年了。毕竟李适之一倒台,站在相权最顶端的那人便只有李林甫了,圣人能忍他到几时?
山雨欲来啊----
想到那很可能会愈演愈烈的朝堂斗争,他就忍不住皱了皱眉眼。
笃、笃、笃。
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陈希烈收敛心神,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
门扉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纤细的身影灵巧地闪了进来。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圆领袍,腰间挂了把折扇,一头乌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灵动狡黠的眼睛。
若非那面容实在娇俏,这行头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少女莫名带着些痞气
她手里还捏着半串没吃完的糖葫芦,嘴角沾着一点晶亮的糖渍。
“爹。”少女声音清脆,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陈希烈看着女儿,眉宇间那点因朝局而生的阴郁瞬间被宠溺取代,无奈地摇摇头:“妙儿,这么晚了,又跑哪儿野去了?瞧你这身打扮,今天没跟着太史令出去‘闲逛’?”
被唤作“妙儿”的少女嘻嘻一笑,凑到书案前,将剩下的糖葫芦递到父亲嘴边:
“师父说今晚星象有异动,他去城西观星台瞧瞧,就没带我。不说这个,爹,您尝尝,东市那边买的山楂,可甜了。”
陈希烈象征性地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味道让他微微蹙眉。年龄大了牙齿不比年轻人,对甜食也就没有那般热衷。
但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神,还是温和道:
“太史令年事已高,你莫要总缠着他胡闹。还有,你一个姑娘家,虽说爹不反对吧,但天天在外面撒野也不是个事。而且这身行头......”
自家这闺女好像除了穿道袍就是穿这男款的圆领袍,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哎呀,方便嘛!”少女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顺手拿起父亲案头一块镇纸把玩。
“穿裙子多碍事,翻墙都不利索。师父说我根骨好,是块练武的好材料,要是被那裙子绊住了修行,那才是暴殄天物!”
“胡闹!”陈希烈佯怒,语气却毫无责备之意,“我看你是把心思都用在上房揭瓦、惹是生非上了。对了,前些日子是不是又去招惹杨家那个混小子了?”
妙儿眼珠一转,立刻否认:“哪有!我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见他被郭将军训得太惨,我好心给他涂药来着。”
她顿了顿,想起杨昱那副鼻青脸肿还嘴硬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又弯了弯。
“女儿心地这么善良,爹你不得夸夸我?”
陈希烈看着女儿的神情,心中了然,叹了口气:“好好,爹知道你菩萨心肠,但杨家那些事情…………不管是他姐姐,他那堂兄,还是他自己,爹觉得都是个麻烦。你离他远些,莫要掺和进去。”
“知道啦知道啦!”
少女拖长了调子,显然没把父亲的叮嘱放在心上。
她放下镇纸,像只轻盈的蝴蝶般转身,“爹,我走啦,明天还要跟师父去修行呢!”话音未落,人已溜出了书房,只留下一阵淡淡的糖霜甜香。
陈希烈望着女儿跑掉,无奈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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