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又一个关系户

杨府后园。

暮色四合，园中点起了风灯。

昏黄的光线下，一道身影正手持长枪，在青石铺就的场地上腾挪闪转。

枪是军中制式的硬木长枪，在他手中却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毒蛇吐信，疾刺而出带起破空锐响；时而如巨蟒翻身，横扫之势沉猛刚烈，卷起地上落叶纷飞。

汗水浸透了杨昱单薄的练功服，紧贴在贲张的肌肉上，勾勒出日渐坚实的轮廓。

他眼神专注，每一次拧腰、踏步、送枪都带着一股狠劲，仿佛要将白日里在靖安司值房积攒的憋闷和昨夜在王宅未能尽兴的郁气，统统通过这杆枪发泄出来。

最近郭子仪似是有些事情，白日里没空过来指导他练枪，杨国忠就叫他去靖安司里安生坐会儿班，也熟悉熟悉靖安司的文书工作，功劳有没有就不管了，好歹积累些经验。

没道理他杨国忠天天为圣人跑前跑后的，自家这弟弟却成天无所事事。

于是最近一段时间，杨昱都是白天当班下午练枪，现在手里的长枪，是郭子仪送他的，旧是旧了点，但使起来手感确实不错。

【肌肉记忆更新，基础枪法·熟练度提升！】

【当前技能状态：基础枪法·熟练】

【稳定性：中】

【攻击节奏：连贯】

【破绽：少】

【体质+1】

他这一番苦练还真没白费。

他低喝一声，枪势陡然一变，由横扫转为上撩，枪尖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

“好枪法！有股子狠劲儿！”

一声洪亮的喝彩突兀地在园门口响起，中气十足，震得风灯都晃了晃。

杨昱动作一滞，长枪顺势收回，拄在地上，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身着绿色武官常服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来人与杨昱年岁相仿，不过面容刚毅，剑眉星目，行走间龙行虎步，自带一股剽悍的军人气质。

杨昱不认识他，微微有些疑惑这人真的回来他家，但还是抱拳道：“不知阁下何人？可是来找我兄长的？”

杨府的客人里，穿着官服的，除了陈洝以外，大多都是来找杨国忠的。

郭旰哈哈一笑，走到近前，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杨昱汗津津的模样和那杆犹自嗡鸣的长枪，眼中满是欣赏：

“杨大哥公务繁忙，我本不该此时叨扰。不过今日刚接了西署校尉的任命，家父特意叮嘱，让我务必再来府上，当面谢过杨大哥去年援手之恩！”

“西署校尉......哦，原来是新上任的郭校尉吗，失敬，还请与我去书房，兄长正在里面处理公务。”

“多谢，你就是杨六郎吧，最近这段时间没少听说你的事情。”郭旰笑的很友善。

“郭校尉说笑了，我在外面也没什么好名声......”杨昱想起了上次清妙子说的话，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无奈。

“哪的话，我爹三天两头跟我们兄弟几个夸你，说是练功刻苦，进步神速呢。”

“你爹？”杨昱愣了一下。

说起来，都姓郭。

“对啊，我爹，就是你师父郭子仪。”郭旰似乎有些疑惑杨昱为什么会有此一问。

杨昱听了之后倒是心中呵呵。

我说呢，怎么新的西署校尉是个什么资历都没有的空降选手，敢情和自家还有陈洝一样，都是关系户来的......啧啧，左卫大将军之子。

“哦，抱歉，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师父平时不怎么跟我说他的家事，不过今日一见，还真是虎父无犬子，郭兄也真是一表人才。”杨昱随口客套着。

“哈哈哈，六郎谬赞。我也是个不成器的。”

郭旰哈哈一笑。“去年我中了武状元之后，就得意忘形，酒后闹事差点闯下大祸，若非杨大哥替我周旋，这会儿怕是还在牢里啃窝头呢！”

原来那份人情是这么来的......

这么说起来，自己能得到郭子仪的教导，这位仁兄也有一份功劳。

他口中说的“杨大哥”自然是指杨国忠，却是不知杨国忠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出手帮的忙。

郭旰说着，目光又落回杨昱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

“方才在门口就听见风声，还道是哪位军中好手在此练功，没想到竟是六郎你！你这练得真不赖！下盘稳，力道足，招式衔接也够利落，比我当年刚摸枪时可强多了！”

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杨昱汗湿的肩膀。

【叮！受到轻微冲击，经验+5！】

【经验槽：684/1000】

杨昱心头微汗，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没用多大力气，居然能触发系统的经验提示？

看来以后得找机会好好跟这个郭老二“切磋交流”一下了。

“郭校尉过奖了。都是师父教得好，我也就是瞎练，皮糙肉厚耐摔打罢了。跟您这正经的武状元比，还差得远呢。”

“诶，这话说的！”

郭旰一摆手，显得十分爽快。

“练武一途，贵在坚持和悟性。我看你底子打得好，只要照这个势头练下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改日有空，咱们切磋切磋？我也替老爹考校考校他的弟子！”

这人一提到“切磋”二字眼中就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显然是个好战分子。

“好说好说。”杨昱自然是求之不得，好大一个经验宝宝在面前，怎么能不找时间薅一把？

不过眼下却不是切磋的时候。

又是一番毫无营养的对话之后，杨昱把郭旰给带到了杨国忠的书房里，本是转身就要走的，却被杨国忠给叫住：

“六郎，你上哪去啊？”杨国忠端坐在桌案后面，也不知在翻着什么文书。

他这段时间的活儿实在杂得很，从金吾卫内的事情，到宫中一些事物的采买，甚至到那荔枝通道的疏通，他都有经手，虽然说起来还只是个八品小官，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人前途不可限量。

“你郭二哥难得来，也不跟人家多坐坐，是不是显得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哪里哪里，我和六郎刚才在外面已聊了不少，六郎待客还是周到的。”郭旰倒是个没心眼的实诚人，听到杨国忠这话后立马就开口要给杨昱辩解。

“诶，话不是这么说的。”杨国忠轻笑了一声止住郭旰的话头，然后朝杨昱招了招手，指了指桌前另一个座位，“坐吧。”

“好勒。”

杨昱当然也没什么意见，他听得出老哥是有意想叫自己和这个郭旰结交。这人的性子说来也跟他很对路，日后还算是同事......

说到这里杨昱就很烦，都是关系户，怎么另外两个关系户品级都比自己高那么多？

看了看自家也仍是八品小官的老哥，他摇了摇头，老杨家目前也就这样了。

杨昱刚一坐下，杨国忠便放下手中的笔，露出一副极为和煦的笑容，端起茶盏给郭旰倒满。

“二郎，恭喜你上任西署校尉。此职虽说只是京中巡防之一，但掌管的却是要害之地，能得圣人信任委派，不容易啊。”

郭旰连忙起身拱手：“杨大哥言重了，我不过是仗着家父余荫，方有此机会。实不敢居功。”

“哈哈，你倒也爽快。”杨国忠放缓了语气，像是闲谈般问道，“对了，你近日除了上任，可还有什么要事在忙？”

郭旰想了想，憨厚一笑：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近来太子殿下偶尔会召我入东宫说话，倒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叫我好好做事。殿下说，如今胡虏时有窥边之意，京师也要未雨绸缪。”

“太子？”杨国忠那友善的表情立马有点绷不住了。他抬起眼皮，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探究意味，“你与殿下有交情？”

“算不上交情。”郭旰摇摇头，“不过殿下向来礼贤下士，去年殿下在武举殿试时也在场，后来知我是郭子仪之子，便偶尔召我入宫。杨大哥，殿下性情宽厚，不似外间传的那般冷厉。”

杨国忠面色未动，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茶香在室内弥漫，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

“二郎，殿下固然仁厚，但你须知，宫廷中一步一险。如今之天下仍在圣人手中，你可一定要记好了。”

这话是在提醒郭旰，要和太子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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