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拒客

朗月眼皮一跳，继续追问道：“您可知他们家住何处？”

杨老翁沉默片刻，似乎在迟疑什么，最终缓缓开口：“芫芫那孩子，家离这儿不远，就在这座山的背面，穿过山谷，就能看到几间屋子。不过，你无事，别去打扰人家了。”

他贸然替他人拒客，语气决绝，这倒不合常理。

好不容易听到些线索，怎可轻易放过。朗月刨根问底，“怎么？她不方便吗？”

杨老翁摇摇头，轻叹一声：“自打回来后便生了怪病，畏光怕风，不肯见人，也不知现下好些没。”

“既如此，确实也不便相扰。多谢杨翁指点。暮色降至，我也该回屋收拾了，晚辈先走一步，”朗月礼貌行礼，转身离开。

次日清晨，屋外虫鸣鸟叫。

释玉轻轻抚摸朗月额面，又替她掖了掖被子。面露惋惜，对床边的钱乐川及另两位小娘子说道：“我家娘子今日身子不适，恐怕是去不成了。不如就在此等各位回来，届时再接上我们一同回山庄，这样可好？”

钱乐川抓着朗月冰凉的手，关切道：“昨日还好好的，究竟是何缘故，可要先下山寻医？”

释玉看看朗月，又看看她，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不必了，多谢各位娘子挂怀。我家娘子不巧，今晨来了月信，每至此时小腹便觉冷痛，但这状况不会持续太久，稍作歇息便可缓解。”

“要不我留下来陪朗娘子吧，若是……”

“不必，”朗月颤巍巍睁开双眼，昏昏沉沉地想要撑起身子，却被钱乐川按下。她抿了抿苍白的口唇，虚弱地说道：“不打紧的，我这一会儿便好。你们该如何便如何，莫因我影响了各位。”

娘子们见状，便不再坚持，“既然如此，我们便先行一步。倘若你实在难受，便先回山庄休息，马车就在山脚，千万不可强撑。”

朗月微微点头，迷迷瞪瞪地蜷缩在被子里。

隐约听到脚步声渐远，良久，她挑起一道缝隙往外偷看，只见屋内空空，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出来吧。”

突然一声，吓得朗月一激灵，手里僵着不敢动。

被子被缓缓掀开，释玉冲她抬了抬下巴，说道：“我盯着她们走的，外面也全走完了。”

朗月吐出一口气，“让你随便编一个，你说月信，这我还得连着装好几日。”

释玉抿着嘴偷笑，轻声道：“疼痛最好演，我曾见过个一个演得出神入化的，四处讹人，十天半个月就要来衙署坐坐。倘若我说热寒之症，难道你真能变出来吗？”

她撇撇嘴，麻利地爬起身，边把衣服穿好，又问道：“文镜去哪了，他一会就留在这替我们守着，有人问，就说我们在附近逛逛。”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赶来，朗月一个跟头滚回床榻，一旁的释玉迅速配合着把她裹起。

一个鬼祟的身影，轻车熟路地摸到屋门外，一声不吭就要推门，发现推不动后，他竟还想使力。

释玉忍无可忍，一把拉开屋门，呵斥道：“谁！”

门一开，只见那人背对着她，撅着屁股靠在门上，随着门扉被突然拉开，猛地踉跄了一步。

释玉一愣：“文镜？”

文镜身子一挺，稳住了脚步和手上的汤碗。瞟了瞟屋外，压低声音说道：“是我啊，阿月如何了，她还难受着吗？”

“难受什么？”

文镜端着碗就往屋里走，小心翼翼，“那些娘子说你痛得厉害，叫我找孙老翁要些药，他找了些益母草和当归给我，你快些起来喝了，别耽误了事。”

他边走边说着，忽然僵在床边，愣愣看着手握长剑的朗月，“你，你没事啊？”

朗月白了一眼，噌地收起剑，无奈道：“瞎折腾什么，我几时腹痛过。那是释玉胡诌乱扯的由头，她们说什么你都信。”

释玉戏谑道：“你那鬼鬼祟祟的模样，一句话也不说，险些将你当贼了呢。”

文镜放下碗，又说道：“那不是谨慎些吗，你们要去找邓家娘子，万一真的身子难受，岂不误了大事，就怕万一。”

“行了，我们得走了，你看好这。”朗月提上佩剑，最后叮嘱两句，带着释玉悄悄翻过山的背面。

山间小道横七竖八，景色更是如出一辙，要不是天上有太阳，怕是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许久，她终于看到了杨老翁所说的几间屋子，屋前的院子里晾着好些衣物，其中还有两件细腻的女子衣裙。

“找着了，”朗月和释玉猫着腰蹲在灌木丛中。

静静观察半晌，发现屋内外并无动静，这个时辰许是都进山里忙活了。若真如孙老翁所言，邓芫芫应当还在家中。

顺着小道，轻手轻脚来到屋前，站在院子里轻声呼唤：“邓娘子——邓娘子——”无人应答。

二人直径走到一间屋前，门前养了一株姣好的芙蓉。这屋门与窗户虽与邻舍无异，但仔细也能看出，这间屋子的使用痕迹明显较少。屋主不常回来，且极大概率是位娘子。

朗月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已依旧毫无回应，她试着推了推门，里面明显是被门闩卡着的。

释玉上前低声道：“芫芫姐，我是前山来的，想找你了解一些事，可以让我们进去细说吗？”

朗月趴在门上，隐隐约约能听到屋内传来混乱的呼吸声，示意释玉继续说道：“冒昧打扰，但我们绝无恶意，白老家主之事我们有一事不解，望姐姐解惑。”

从屋内之人的呼吸声中，能听出惊愕和抗拒，属实古怪。

她又敲了敲门，和盘托出：“邓娘子，你跟在老家主身边多年，想来待你不薄。事发突然，在老家主这件事上，还有诸多疑点。我亲自带仵作前来，就是想听你说说当时情景。”

见屋内别无动静，她只能无奈摇摇头，心中挖苦，若是释玉此刻能又突然拿出腰牌来，那可太好了。

正当她们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里屋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门扉吱呀呀打开，只见邓芫芫额头上满是汗珠，脸色苍白，右脸上生着鸽子蛋般大小的红疮，疮面破溃流脓。脸上还留着草药涂抹覆盖后青青黄黄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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