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自缢

院外渐渐聚起三三两两的人，朗月顾不得两头，直接拔出破风警示道：“无关之人迅速离开，否则一并抓了！”她提起剑在空中扫了两圈，把人全部吓退。

释玉反应不及，连忙劝了上去，“姐姐，莫要生事。”

朗月撇撇嘴收了剑，正要一脚跨进院门，忽地滞步，又退了出来。只站在门外瞧了又瞧，院内静悄悄昏暗一片，唯有屋内点着一盏烛台。

她紧抿着嘴，打量这妇人是个实心的，脱口问道：“敢问，娘子如何称呼，是这王二娘何许人？方才冲出去报官的又是谁？”

妇人重重叹了一声，指了指斜对门的院子，和盘托出：“报官的那是我家老李，我们是对面那户，二位唤我范嫂就行。我们就是二娘的邻里街坊，她官人走得早，膝下无子，平日多有不便，我们夫妇二人得闲来都会关照一二……”

朗月耳朵里听着，眼睛快速扫视着院里院外，视线忽地落在屋门前，她使劲眯着眼仍分辨不出，疑惑道：“那一颗颗的是什么，你们适才进去做什么？”

“糖炒栗子，今日她身子不太爽利，辞了我。记得昨日里她提到过栗子，我见着，就从庙会带回来了，谁曾想，”范嫂的嘴角都要垂到地上，不自觉抠着指甲，“这几日就感觉她不太对，方才就该坚持将她带上的。”

“她如何不对？”

“就是面上总苦着脸，想必心里有不畅快的，怪我怪我，这几日张罗着小儿去县学的事，没能顾及到她，”范嫂重重锤了锤大腿，懊悔万分。

王二娘虽是心中不快，但也还能想着口甜食，一时想不开罢，不至于转身就寻死。

释玉巡视了一眼院外，门扇、门闩完好，院墙也不曾有外力闯入的迹象，迟疑道：“嫂嫂，你们来时，这门就开着？”

“是，当时她家的鸡还跑出来了，我还道奇怪呢，平日里天刚暗她就把鸡赶回笼子了，何况今日到处都是人……”

朗月犹豫片刻，生生打断她的话：“你们何故报官？若是自缢身亡，你们应当先敛了尸首，筹钱丧葬才是。”

范嫂怔怔抬起头，铁口直断：“她屋里还留了封信，我不识字，老李说那是遗书。这信，左右不是写给我们看的，二娘的死定有古怪。”

“闲杂人等退让！”一声断喝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队缁衣捕快从巷子尽头涌出，迅速将院子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崔捕头身材魁梧，眼神锐利，他来回打量了朗月和释玉。

释玉站上前，躬身行礼，“潼州府衙仵作，徐释玉。”

他像没听到一般，冷哼一声，“拿下！”

朗月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试图躲开，但又顾不到释玉，只能无奈被捕快按住。她怒道：“我们好心帮忙，竟碰上狗咬吕洞宾！”

崔捕头指着朗月鼻子，怒呵道：“什么潼州，就算是汴京来的，也得拿了公文拜见知县大人。哪来的宵小敢在这招摇撞骗！”他大手一挥，“带走！”

“且慢！”人群中，一个粗麻短打的男子闻声探出头，他踌躇两步，然后快速走到崔捕头身边，低声道：“头儿，她们恐怕真的是潼州来的。我师父徐治，你见过的，他确实有个孙女，我记得就叫释玉。”

崔捕头眉头微皱，徐治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若是哪个县里的出个无名残尸，悬案不决，都可书信请了他来。

徐治是潼州有名的仵作，窥腐朽，辨清浊，安冤魂。仵作地位低微，肯学的人本就少，老徐无子，徒弟却颇多，地方各县衙多少都听过他名号。

他打量了释玉一眼，又看了看朗月，严肃道：“拿出差遣文书来。”

话音未落，人群外传来推搡的动静，“捕爷，误会了，她们就是来凑热闹的。”朗犇见明彰已送得人去报案回来，官府的人也到了，却久久不见她们。他急得手心冒汗，试图挤开拦在外围的捕快，把自己的脸凑到火把下，给捕快看个清楚。

崔捕头瞪了一眼声音的来处，看清是晌午盘查过的那队行客后，呵道：“你们这些外乡人，不老实待着看戏，到这惹什么事！”

见他面色略微松动，释玉立即挣脱开捕快的手，从斜布袋里掏出文书递了上去。崔捕头谨慎地盯着释玉的一番动作，接过文书，看到上面确实盖着潼州知府衙门的官印，这才放了她们。

朗月一边揉着被按得生疼的肩膀，嘟囔道：“真是好心没好报。”又看到朗犇不善的眼神，心虚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释玉却没心思理会，她望着院子里的愈渐虚弱灯光，面带忧虑：“快进去吧，这王二娘的死，恐怕不简单。”

院子里漆黑一片，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昏黄的灯光从屋内透出，显得格外阴森。崔捕头转身对一众手下道：“你们四散勘查，凡有可疑的，速速回报。”

扭头又对仵作招招手，“杜团头，你先随我一道进屋，查看死者。”

仵作闻声提着箱子小跑跟上，一走进屋，就看到王二娘直挺挺躺在地上，面容扭曲，愣愣瞪着双眼，死不瞑目，她的脖子上勒着一道深深的绳印。身旁的椅子被踢翻在地，绳子的一端还挂在房梁上，随风微微晃动。

崔捕头：“是你们二人把她松下来的？”

报案的老李一瘸一拐走上前，“是，但还是来迟了。”

朗月走上前，低声问道：“释玉，你可看出点什么？”

释玉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王二娘的尸体。她轻轻合上又翻开王二娘的眼皮，又查看了她的嘴唇和脖颈。片刻后，她抬起头，眼神中透出一丝疑惑：“看着像是上吊自杀，但……”

“但什么？”朗月追问。

释玉叹了口气：“但王二娘的口唇略微发紫，颈上勒痕也不太对。正常上吊自杀，勒痕应该相对宽而浅的，而她的深而窄，边缘不齐，伴有擦伤，更像是被人强行勒住后又伪装成上吊。”

崔捕头在一旁听了一耳朵，脸色微微一变：“你说，这是一起谋杀案？”

他突然凑上来，惊得释玉下意识退后一步，她讪讪点头：“不可排除。”

然后又举起王二娘的手，“再有，王二娘染了蔻丹，仔细看可看到上面的磨损，痕迹尚新，说明她在死前曾有过激烈的挣扎。这凶手心思细腻，还特意清理过她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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