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打拐

风掠过林间，却只听见头顶沙沙作响，紧密的树冠不肯漏下一片光，一丝风。

小径那光亮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厉刺耳的尖叫，然后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包括那孩童的哭声，也似哑了一般突然断掉。

虎杖即刻逼停脚步，与那是非之地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只见一男子紧紧锁着一老翁的喉咙，看不太真切，好像还抓了把带血的匕首。而另一侧，近十个人，三三两两围在篝火旁，个个横刀挥剑摆出战斗姿态，却都投鼠忌器。

被挟持的老翁和车队随从，各个衣着讲究，定然是个有身份的。

再过来，却被一个临时搭起的草寮挡住光，他看不清，眯了眯眼睛，然后给属下打了个手势，问道：东南方向，是何东西？

属下打手势回应：孩童和女子，活的。

知道是活的，虎杖蓦地松了口气，握紧单刀又重振旗鼓，慢慢摸了过去。

忽然，他愣住了脚步，瞳孔骤然紧缩，嘴里无声道：“朗月？”

却见朗月正掐着一个孩童的脖颈，竟与篝火那头形成僵持之势，而那头的男子，正是丁四指认的杀手表兄——黄大勇。

“都退后，不然杀了他！”黄大勇嘶喊着，明明已是败局，仍困兽犹斗，一步一步退入暗处。

朗月连忙提着那孩童的脖子跟上，威胁道：“大的不要，小的也不要了吗？”

黄大勇的视线冷冷落到脚边，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和一个胸前淌血的女子，血液随着每一次残喘涌出，像心肺漏气了一般。

他毫不惋惜，毫无怜悯，冷冷地瞪着朗月：“要杀便杀，都是累赘。”

朗月拿他没有办法，气得都要咬碎后槽牙，忽然耳边抓到一阵啁啾鸟鸣声，旁人或许只当是普通的林间鸟鸣，但朗月认得出，这是舒重华的人。

两短停顿须臾，接着两短，可这声音不是从四周传来，而是天上。

她用余光偷了一眼上方，突然，毫无征兆地将那孩童推了出去。

孩童顿时茫然无措，往前趔趄两步，然后往黄大勇走去，这却是让他一时分了神。

眨眼之间，一支箭如流星般飞来，带着破空之声，直直地射穿了黄大勇的肩膀。他痛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疼得下意识松开那老翁。

与此同时，朗月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那孩童，立即大喊一声：“师兄！”

明彰师兄闻声便如风般掠过，一重鞭抽在他肩膀，趁他反应不及，一把拽出老翁。力道来不及收，反倒让人在地上滚了两圈。

黄大勇两侧肩背皆受重伤，闷哼一声，手中的匕首险些脱手。他强忍着疼痛，猛地抓紧匕首就要往那老翁刺去，势要拼个鱼死网破。

正当要出手时，又是一支箭射来，正中膝盖，他直接跪倒在地。只听“当啷”一声，铁鞭挥过，匕首应声落地。

那些随队的家丁护卫们立马涌了上来，将黄大勇团团围住，刀剑相向，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他瘫在地上，略过所有人，独独瞪着朗月，口中咒骂着：“臭婆娘，你敢暗算老子！”

朗月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啐了一口，把孩童拉到身后，护得严严实实。

就在这时，从林间传来一阵嘈杂动静，虎杖带着一队人手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他身着官服，腰间佩刀，脸上带着几分威严。越过杂乱的柴火，大步走了过来，挥手示意手下将黄大勇拿下。

“如何，配合得不错吧，”朗月把孩童交了出去，疑惑道：“到底发生什么了？这娃娃是何来头，竟出动这么多人来找。”

虎杖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把孩童又交给了手下，撇下朗月，径直朝那老翁走去。

朗月嘴角略微抽搐，心中甚是不悦，这虎杖也太势利眼了些，见他们打扮讲究，就上赶子去安抚。但一转念，倒是要看看这老翁是个什么人物，竟然敢给生口牙人借火。于是赶忙跟了过去。

那老翁在管家的搀扶下，坐回马车内。虎杖小跑到马车前，微微躬身，少见的谦卑。

却又见他对着那管家多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下官是潼州府衙的巡检使虎杖，奉命前来抓拿人犯。没想，这人犯竟冲撞到员外，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那管家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道：“无妨，只是受些惊吓罢了。”

虎杖又问道：“恕我冒犯，敢问方才这里发生了何事？这人犯为何会与员外同席？”

朗月见那马车里的人不开口，反倒是这管家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便二话不说抢过话口：“我来说，他们可能还在发懵，答不上来。”

“此事说来话长。今晨在早市遇到这一男一女携子出行，娃娃却哭闹得厉害，我便多瞧了一眼。傍晚那会儿，遇到一对老丈老妪慌里慌张的，说孩子丢了。身长样貌都符合，我便和师兄一路追至此地，正好看到这伙人在林中歇脚，便想上前打听打听。”

“没想到，那娃娃可不就在这嘛。聚同一处篝火，睡同一张草席，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呢。”

虎杖打断她：“所以你就动手了？那么小的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况且……”他看了一眼那管家的眼色，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又低声对朗月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朗月撇了撇嘴，虎杖这是六月的天，又转回了性，竟还有心思想算账。她拽过虎杖，非得解释清楚：“那娘子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要跑，人犯捅的，跟我没关系。”

虎杖见她不止不休地要辩个分明，立马把她拉到一边，作了个揖，略带哀求道：“姑奶奶，回去再说吧，你知不知道那位是谁啊？”

“放开，”朗月受不住他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急忙挣开他的手，抱着双臂，“我管他是谁，碍手碍脚的。”

虎杖偷了一眼身后马车旁的人，更压低了声音，“那是东京来的监察御史，十分要紧，你少说些不利的话吧。”

“谁？那老翁？”

虎杖摇摇头，“车外那位。”

“真的假的？”朗月回头想再看一眼，却被虎杖一把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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