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定钱
刑讯掌握在毫厘之间,死是不会让他死的,但也生不如死。
终于,在又一次剧烈的疼痛后,黄大勇一口气差点提不起来,气若游丝说道:“我……我说。”
他艰难地抬起头,眼神中竟然还有一丝恳求,“你们当官的,不会伤害孩子,对吧,求你们,藏好狗儿。”
半月前的某个夜里,南罗县一处小院中,忽然当啷一声,好似什么东西抛了进来。
黄大勇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一个滚翻落地,躲在柱子后,细听屋外动静,良久,屋外静得连风都没有一丝。
透过门缝窥探,只见一个布包袱孤伶伶躺在院中,瞧着沉甸甸好像是个重物,除此之外,别无异状。
他轻手轻脚贴着门扉,推开一线,门轴发出轻细的“吱呀”一声,屋外月色如洗,确认无人后,方才小心翼翼地跨出一步。
布包袱里是十贯铜钱和一封无名信。
这十贯钱便是定钱,而这无名信上,除了千古阁胡掌柜的信息外,他黄大勇的密辛更是被扒得个精光。
信上威胁道:若你不幸,定将钱财交予狗儿。但,若事情败露,全部陪葬。
黄大勇把沉甸甸的铜钱抱在怀里,像哄着襁褓赤子一般仔细,在屋子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禁露出贪婪的笑脸。
算算,已经有好些日子没人来找他了,旁人的日子如何舒坦,他的生意就如何萧条,巴不得家家鸡犬不宁,天下大乱。
他蹑手蹑脚地把包袱和刀压在枕头旁,还不放心,又抓起刀出门张望。
院外一片寂静,还能听见细细的虫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月光映得院子毫无藏身之地,亮堂堂,宛如正午的阳光。
朗月蹲在残破的屋檐下,抬手在脸上扇起微弱的风,呼出一口热气,不耐烦道:“没什么看头,家徒四壁也不外乎此了。”
不只是屋内,院子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什么架子、笼子、花花草草的,也一概没有,像被洗劫了一般。
虎杖带着手下将屋子里外搜了个遍,却一无所获。黄大勇往时接的暗杀令,事后都处理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看来只有院墙那边有点用了,”虎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无奈摇了摇头。
朗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堵黄泥院墙。
她倏地起身跟上虎杖,大步走了过去。院墙外围着两个南罗县的衙役,对着那墙指指点点。
院墙上缺了一块土,那痕迹不旧也不新。
朗月站在一旁,伸手在黄泥墙上摸了一把,这更像是半月前,抛定钱进去时留下的。
黄大勇干这行当多年,行事谨慎,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找他的人不多,要不就是老主顾,要不就是师父。往时便是通过他师父的介绍,接到暗杀令。
可他师父三年前就已经被抓到,处死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疑惑道:“他上头没了人,自己也没什么声望,剩下的只有那些个老主顾。究竟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自己买凶,还敢介绍给他人。”
虎杖背对着她,刚想回头,却见朗月抱着一块比脑袋大的石头,就要往院里抛。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却在半空中被虎杖拦了下来:“别!他们算过了,人应该不高,抛不高,前一回应该砸到了院墙。”
“可是,钱是抛在院子比较靠里的位置。”
虎杖眼珠子一转,“当然不是直接抛呀,甩两圈。”说着,他就在空中比划着一个男子的体型样貌,然后在原地转了一圈,把手里的空气甩过墙头。
朗月噗嗤一声,颠了颠手里的石头,又随手抛在一旁:“也未必,那袋钱少说也有五十斤,你来抛倒是轻松。对方是有可能,是个个子不高的男子,但若是个小娘子或是年长些的来,转两圈助力,也能甩得进去。”
虎杖瞧了瞧院墙,又看了看朗月,“女的?”
“有何不可。”
“胡掌柜怎么看也不像个纵情的,而且他家中和睦,也没提过得罪了哪个娘子呀。”
朗月摇了摇头,说道:“男女之间不是只有情情爱爱,他一个开门做生意的,得罪什么人都不奇怪。”
“那倒是……”
“还是先打听这个黄大勇,在南罗县的情况吧。”
话音刚落,就听邻舍推门。
一娘子抱着一篮谷饲,正要去喂鸡,忽的瞥见一众官差,没等反应,就被虎杖给叫住了。
她下意识往门里缩,但还是被拦了下来。她不停地眨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黄大勇,是不是犯事了?”
虎杖皱了皱眉,沉声道:“你别多问,只管如实回答。”
刘娘子大致听罢,愣愣点了点头,说道:“……这个黄大勇爹娘走得早,好在他人有本事,早些年还是搞到些钱的。但这两三年不知怎的,突然变了性,把钱全败光了。”
她颠了颠手里的谷子,撇了撇嘴又说道:“家里值钱的,全被他搬走卖了。连下蛋的两只老母鸡都卖给了我。嗐,他人啊,成天就像摊烂泥似的,睡到太阳翻过山,然后在湖边一躺就是一个下午。”
虎杖又问道:“平时他和谁来往比较多?”
刘娘子连忙摆手,晃得谷子嚓嚓响,急着和黄大勇撇清关系:“谁爱搭理他啊?不知道,反正我们和他没太多话,就是见他可怜偶尔给他送两个鸡蛋,别的再没了。”
她顿了顿,又抬手指着东边,道:“不过,他姨母家倒是年节偶尔会叫他去吃饭,你们不妨去那边问问吧。”
黄大勇的姨母家,在来这前倒是已经去过了。
听闻女儿阿丹遇害,母亲当场瘫倒在地,更是在知晓系亲侄子作孽后,直接白了脸,僵着脖子昏了过去。
可他们对于这个侄子,却是知之甚少,一年不见两回,哪天在街边遇上了,还得辨上一辨才敢招呼。但他这人还有点用处,那便是年节时,叫他寒冬腊月里帮跑跑腿,往潼州送年盘。
朗月接过话口:“娘子方才说的湖是什么湖?那是何地方?”
刘娘子闻言道:“就是个没名字的野湖,也不知何时兴起的,偶尔有些路岐人在那演百戏,许是大地方有瓦舍,这里也小小弄一个罢。”
她指着一个方向道:“你们就顺着这里往下走,然后看见一条小径,别看它荒,其实那原本也不是条路,都是走捷径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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