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野湖

依刘娘子所指的方向，不多时，便看见了那条杂草丛生的小径。

脚下是层层枯枝烂叶，一旁的草木也是胡乱躺倒，这小径分明是被过往行人随意踩踏而成。

虎杖扫了一眼四周，面色略有不爽，说道：“这蹊径并非官府所开辟，确实如刘娘子所说，是百姓走捷径踩出来的。”

朗月看看他神色，不解问道：“有何不妥？”

虎杖解释：“倘若那野湖已有聚起之势，就该便民利民，由官府出面开路，而不是这样占用他人土地。”

确实，这脚下踩的却也不是荒废之地，小径两旁分别走上十步，便能看到成片的桃李或柑橘树，竟是被这蹊径横腰截断了这片果林。

一些早熟的树上，已经挂上了几颗青黄的果子，在风中坠坠晃晃。

穿过小径，便能看见湖。

虽不比大地方的瓦舍热闹，但也小有规模。人们三两成群，听曲耍戏，游湖踏青。

朗月望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扫来又扫去，不禁皱了皱眉，说道：“这般热闹，从何处开始找起？”

虎杖站在一旁，叉着腰说道：“黄大勇便是家里和这里两头跑，那个雇主多半也是在这瞧上他的。我已叫手下拿着黄大勇的画像去打听，去问问他平时都在何处逗留。”

朗月闻言，搓了搓手，心痒难耐道：“那我呢？能做些什么？”

虎杖往湖边走了两步，慢悠悠说道：“你还是和我待在一起吧。令尊千叮万嘱，不许你单独行动，若是有个万一，我可担待不起。”

午后的太阳映射在湖面上，粼粼波光，迷得人睁不开眼。

单这么看着，虎杖的眼睛就已经开始难受了。孩童们倒还能在空地上拉着纸鸢，不受丝毫影响。

他眯了眯眼睛缓了一会，指着湖边一块，得三人才能环抱的巨石，说道：“那石头应该睡得舒坦。”

朗月往前站了一步，看着巨石上，几个孩童像跳蚤似的上蹿下跳，打趣道：“你说黄大勇平日就在那躺着啊？”

正说着，一个手下就匆匆跑来，回禀道：“头儿，没两下就有人认出了黄大勇，他在这边还挺惹眼的。”

虎杖点了点头，“如何说？”

那手下指着湖岸那块巨石，说道：“黄大勇平常不花钱看戏，就躺在那晒太阳，心情好时和那些孩子玩，心情不好时还会和那些孩童争抢那石头。”

“为人父母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跟杀人犯一起玩闹，还不得吓出魂来。”朗月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又忍不住调侃两句，“黄大勇竟还童心未泯。”

虎杖没心思接她的话茬，继续分析道：“他常居此地，无人知晓他杀手身份，或许也不在此地犯案。”

她听罢，一边用手轻轻敲打着自己的下巴，一边说着：“想来，那雇凶者也不是南罗县的了。”

虎杖点头表示赞同，“依我以往办案经历来看，雇凶者常会从异地找人，一是避免杀手和受害者有交集，二是自己和杀手也没有联系，被发现的风险小。”

朗月一拍手，说道：“按你这样说，雇凶者极可能就是从外面来的，外乡人在这更容易起疑。”

“不错。”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吩咐手下，“去打听打听，前些日子可有外乡人来此，尤其是那些行踪可疑之人，一定要仔细查问。”

朗月趁他交代，开着小差独自往湖边转转，想看看可有线索，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她勾了勾脚尖，低头一看原来是纸鸢的丝线。

刚想解开，丝线的另一端竟试图扯拽。她抽了抽腿，随即把那头一个扎着鹁角的孩童拽了出来。

孩童一看丝线被踩在脚下，气得脸霎时胀起，指着朗月就是一顿嚎啕大哭。

吓得朗月赶忙抬脚，真是有理说不清。不道歉也就算了，这要是遇到个家里不讲理的，都以为她以大欺小呢。

这时，一个娘子闻声跑来，她手里抓着的果皮都没来得及放下，就站到了两人中间。

朗月顿时提起一口气，刚想解释，就见那娘子抬腿鞭了他一脚，厉声骂道：“又惹事！快给娘子道歉。”

“无妨无妨…”这一脚可不轻，朗月见状连忙摆手。

“真是抱歉，惊着娘子了，等等我，”那娘子招了招手，扭头就跑，回来时又抓来好几个柑橘，强塞给朗月，“娘子豁达，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就当赔礼了。”

见她说得如此严重，让朗月有些惶恐了，只能硬着头皮收下，但又不好白拿，便掏了些钱意思意思。

正把果子往袋儿里塞，这时，那娘子又眼疾手快夺走一个，“哎哟，还混进一个酸的。”

她说着，就把那个酸的抛给自家孩子，然后解释道：“那是茶枝柑，又干又酸涩，吃不得。扒了皮卖给药农，做成陈皮入药用的。”

朗月顺着她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还有半筐果子，问道：“这都是自家种的？你们常在这卖吗？”

“可不嘛，”她笑盈盈，朝着来时那条蹊径抬了抬下巴，“那一片都是我们周家的，每个到这边玩的，多半都会从那路过，瞧见果子熟了，不免要买上几个。”

朗月轻轻捏了捏果子，在指尖留下清甜馥郁，嘴里便忍不住吞一口口水，更何况是那些玩累了，嘴馋的，是个好生意。

她望望果林，又生出疑问，见周家娘子想走，先一步拦下：“我瞧那小径可是占了你家的地，林子与小径间又并未设障，你们不担心偷盗吗？”

周家娘子见她好说话，便多说两句：“要不说见娘子面生，来这的，都是乡里乡亲，几颗果子也不值什么钱，何必犯那出扯脸皮的事。”

蹲在脚边的孩童插过话，“怎么不扯皮，爹爹前些日子不是差点抓到一个吗？”

她闻言暗暗跺了跺脚，讪讪道：“……那也不是绝对，难免有一两个坏心眼的，但也拿不了几个，懒得计较了。”

朗月轻轻抛起果子，又稳稳接住，带着笑意说道：“想来娘子也是瞧见了，我与那边那些个穿官服的，是一道来的。我免不得多问两句，未必相关，你只管把知晓的如实说来便好。”

周家娘子眨巴眨巴眼睛，原是怕孩子惹上官府的，这才想着送点果子打发掉，这倒好，真招惹上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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