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纵恶

朗月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这疼痛绝非外伤引起的。

可实在没时间细想，她咬紧牙关强忍剧痛，扶着墙爬上台阶，伸手去摸那通往地上的暗门。

就在快要碰到之时，又是一阵剧痛袭来，直接瘫倒在阶梯上。她的喉咙像是被烈火灼烧着，忽然呛咳出一滩黑红的血沫，是毒。

到底是什么时候？突然脑海中频频闪现——鲜花团子。

难怪冬娘子一点都不担心主院那些仆役发现，原来是他们压根就不能再发现了。

再想下去也为时已晚，她身子瘫软，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屋外狂风依旧，与急促的脚步一同掀得衣摆翻飞。一队淄衣捕快手举火把，赫然闯入胡家宅邸，同箭在弦上一般直冲主院而去。

耳房里的几名仆役，死了。

为首的捕头大手一挥，下令命人将主院封锁，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

忽然头上传来细碎动静，他猛地抬眼，就见一团黑影从树梢头翻身跃下。

来人头戴巾帽，用黑纱遮掩口鼻，通身黑衣，腰间挂着铜制腰牌，上头铸着一个“巡”字。

“虎巡检，你怎么在这？”王捕头气还没喘匀，神色张皇，像是被人从被窝里突然提了出来，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边指着耳房，边问道：“这怎么一回事？”

可这不是真的虎杖，话没他那么多，也懒得赘述。

虎刺抱着双臂，言简意赅：“贼人投毒，入书房盗窃，方才还有打斗，许是分赃不均。”他抬眼用目光指着对侧的书房。

他一直在，或许在朗月下药时他就在。看着她进书房，看着冬娘子紧跟其后，也看着她被推下地窖。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账本寻得，朗月也有人解决了，两全其美。

虎刺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王捕头当然不会就这么接过他的糊涂账，赶忙上前拦住：“巡检是看见了？既然看见了，怎还任由他们作案，再者，你怎么会在这？”

“我还要向你解释？”虎刺冷冷斜了他一眼，“有这功夫问我，不如早些进去看看。”

今日虎巡检听令将冯家几人带回衙署，阵仗不小，衙署里多多少少都能听闻。这其中涉及胡家，细想来，他眼下出现在这也可能是上头的安排。

可怪就怪在，他对盗贼作案简直是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两人在衙署里外也打过不少交道，不至于对虎杖没有丝毫了解。

王捕头被他噎得一时语塞，不可置信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无法，只能迅速指挥手下，封锁耳房命案现场，另一部分则随他进到书房。

可书房内别无异样，安然一片像是无事发生，根本看不出曾有打斗的痕迹。

草草扫视一圈，王捕头憋着一口气，急匆匆夺门而出，刚想去找人质问，就见虎刺淡然自若地站在院中，不走了。

“虎巡检！你莫不是把我们当猴耍？”

至此通院上下不见异常，来报官的巡夜护院也说，不曾见过歹人。现下只有眼前这人可疑，实在是太像贼喊捉贼。

他脸色一沉，高呼：“来人，把他拿下。”

“头儿！”

这时，一捕快从书房里跑了出来，手里巾布包着什么东西，直接送到了眼前。

摊开来，是一个已经燃烧殆尽的火折子，和一只竹节发钗，和遇害女使头上的成对。

捕快道：“这些是在里屋发现的，火折子滚到了墙角，在隐匿处有个柜子，有被挪动的痕迹，恐怕下面还有东西。”

“难道他们打洞跑了不成？”王捕头愤愤跟了过去，还不忘回头瞪了虎刺一眼，提醒他不可擅动，随后径直又转进了书房。

这个角落的确不好注意，亮起火光才发现地砖颜色略微有些差距。几名捕快合力掀开地砖，将门拉开，一股土腥味扑面而来。

顺着阶梯而下，照出一片亮堂堂，小心翼翼往里探去。

忽然，在洞穴尽头的阶梯上，看见一个蜷缩着的人影。

“那好像是个人！”一名捕快惊呼。

王捕头闻声快步上前，借着火光仔细查看。只见那人身穿女使衣衫，浑身凌乱不堪，他一把捏住她的脸，正了过来，一副乌黑面容赫然在目。

他手里一哆嗦，立马又定回了神，伸手去探脉搏，指尖传来微弱跳动让他松了口气。

“还活着！”瞧着眼熟极了，又猛地抬起头，皱着眉不确定道，“这不是那个……叫什么来着？”

一旁的捕快连忙凑了上去，接过话：“她先前来找过舒大人的，好像叫什么月？朗月。”

“对对，朗月！”王捕头顿时头皮发麻，目光如刀般扫向地窖上方，“快，快去看巡检还在不在上面，别让他跑了！”

顷刻，那捕快在洞口匆匆回禀，喊道：“还在，他好像没要走的意思。”

王捕头哼了一声，嘟囔道：“他这会儿又不走了？”

火光移近，他撩起朗月被血迹浸染打绺的发缕，无奈摇了摇头，不忍细看。伤成这样，都快认不出来了。

几人合力刚将朗月抬了出来，虎刺便早已在屋前按捺不住。

他忽然一改先前的冷漠态度，关切地上前查看朗月，全然不顾他人目光，嘴里唤着朗月的名字，眼神却在她身上扫视，像要把人给生扒了。

轻轻摇晃朗月肩膀，假意试图唤醒，实际手里鬼祟地在她身上一通翻找，终于翻出一本账本，打量无人在意，迅速将账本藏入怀中。

刚一起身，那头的王捕头却在此时开口：“她中毒了。”

虎刺倏地停下脚步，微微皱眉：“我要速去回禀，她是嫌犯，劳你找个大夫或是仵作，先处置了吧。”

“你！”王捕头指着他没等说什么，又空空放下，只望到一个匆匆的背影，蹬上院墙，飞上屋檐，消失了。

气得低吼一声，立刻派人去寻最好的大夫来，务必留下朗月一条命，起来问话。

夜风稍缓，但站在高处依旧强劲，吹得纸张沙沙响。

虎刺抬手抚平，借着月色快速翻阅，忽然手指停在账目的一处，猛的攥紧拳头一锤，额上青筋暴起。

这处记录着：

“……客官来铺，购前朝古画一幅，售价五百文。画已交付，钱已收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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