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花儿
关了门窗,屋子里闷得同蒸笼一般。
舒重华偷偷抹了一把额前薄汗,虎杖见状,赶忙从桌上倒了一盏水递去,一摸茶盏,却是凉透的,不禁嘟囔了一声:“连口水都不备。”
“天热就喝凉水。”
文镜站在桌前瞥了他们一眼,边研墨,边没好气地说道:“不比你们那,这里可没有好茶吃。一会儿问快些,别扰了我们二少主养病。”
“你!”虎杖刚想反驳,却被舒重华一个眼神掐灭,只好悻悻坐在一旁。
这时,朗月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脚下一深一浅。
屋外艳阳高照,天气日渐热了起来,她却披了件秋冬的褙子,没有戴帷帽,也没有遮面纱,赤裸裸地展示自己的病态和脸上的伤。
她径直走到桌前坐下,面对着二人。
舒重华的视线立马慌乱挪开,心虚地游移闪躲,手指下意识摩挲着桌布。
朗月见二人并不主动开口,直接白了一眼,心里暗骂,这是什么态度?要不是现在说不出声,真得把他头给骂臭。
她微微侧头,把耳朵偏向他们,又轻叩桌子提醒。
文镜在一旁替她开口:“二位想问什么,赶紧问吧。”语气更是不耐烦,仿佛是要撕破了脸。
舒重华深吸一口气,开宗明义道:“我们是来问,朗娘子在账目上涂掉的名字,是何人?”
她审视地看着舒重华,眼神逐渐疏离,提起笔,又抬眼,随后在纸上写下。
刚一顿笔,虎杖的脖子便伸了过来,两眼一瞪,指着朗月道:“你敢耍我们?衙署里哪有叫‘杨麻子’的?”
他这话一出口,朗月顿时不爽,直接摔了笔站起身,怒目而视。
文镜见势,也撂了墨条,冲在前面斥驳道:“耍什么官威!我们可不会耍心眼。”
门外更是闻声拔剑,说话就要闯进来,屋内瞬间更热了几分。
舒重华见状立马拉开虎杖,然后捡起笔,用衣袖擦掉笔杆上的墨汁,双手递还给朗月。
语气诚恳地说道:“他言语莽撞,还请谅解。但朗娘子确定,上面写的是‘杨麻子’?可还有什么线索?”
朗月也不知听没听清,只眼睛一斜,嘁了一声。
自己行事一向磊落,更何况在这种大是大非上。至于这位杨麻子是谁,如何找,该操心的也不是她,烫手的山芋谁想揣兜里?
她万分肯定地点头,见舒重华嘴里好像还有话,便在纸上写了一个“冬”字。
冬娘子取走的那个锦盒,她翻开过。
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和田白玉镇纸,雕的是个蹲踞的虎。不仅玉属上乘,雕刻技艺也精湛。
偌大个藏室,她只取了这个不起眼的。
朗月先前便已猜想,她或与冯家相关,那镇纸有可能就是冯家和某官员之间的贿赂之物。就算不是冯家,就凭她知晓的那些事,对案子定有大用。
她一拍桌子,当时就是太心急,应该同她再周旋一番的。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冬娘子还有个小徒弟。
舒重华扭头与虎杖对视一眼,微微摇头,说道:“那小郎君是她娘家同乡的孩子,不过跟了四五月,所知甚少。不过我们在她家还发现一封信……”
信封、信笺用纸粗糙,而后被反复折叠蹂躏,绒绒烂烂,像是几经周转后又回到了冬娘子手中。
发现这封信时,它正被卡在院墙内的枝头上,是被人从外面抛进来的。
案发那晚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直到第二日的巳时方止。但这信纸干爽,显然是事发后才出现的,送信之人或许并不知道冬娘子已经出事,还照常把信送回。
信封上只写了个“花”字,收发两者的署名和地址都并未写明,只可能是熟人间托送的,或许都未送出潼州。
字是冬娘子的字迹,其中只简短写道:“久不见回信,安好否?近日有一事可喜,家中的鸡又下蛋矣,可要捎些过去?”
王捕头站在树下,用手遮在额前,仰着脖子看向高高的枝头,胡侃道:“手劲还不小。”
又低下头,往虎杖身边靠,说道:“大人,她家根本没养鸡。”
虎杖闻言惊愕地在院子里打转,冬娘子的家里甚至连个鸡窝的痕迹都没有,此鸡非彼鸡,此蛋也非彼蛋。
他兜转进屋,见捕快们正翻检着,忽然从床底拖出一个火盆。
早已入夏,但这火盆却还没收起来。
盆里留着些灰烬,其中皆形似片状,色分两种,一种较灰较厚,一种偏白且更薄些。
虎杖拈起那偏灰的,小心翼翼端详,纹路与手里的信纸完全一致。又顺势搓捻开,粉质细腻松散,是新灰。
而那偏白的灰烬却是常见得很,就是祭奠时用的纸钱,甚至还能隐隐看出圆形方孔的轮廓。
“她家中有人离世?”虎杖抬起头,淡淡看向一旁的身影。
王捕头面色一怔,应不上来,随即朝屋外边走边喊道:“人呢!去问话的还没回来吗?”
自那夜后,他便对这位虎巡检多生出了几分畏惧,觉得他阴晴不定,像个疯子。而且,像朗娘子这样可疑之人,他三五句话便带走了。
以后他再要有什么话,照做便好,家有老小不得不明哲保身。
“快,赶紧的!”王捕头冲院门外招手。
一小捕快喘着气跑了进来,急道:“虎巡检,头儿,问到了。”
王捕头抟起衣袖,往他脸上抹了一把汗,又听他继续说道:“冬丰娘子早年丧夫后,独自拉扯独子长大,算年岁,其子如今该有十六七,但四邻又说,有些年不见他了。说是外出求学,却从没听说寄回过一字半句。”
虎杖叉着腰,问道:“打听到他叫什么?”
“回巡检,叫邓喻方。”
“那也不是‘花’啊。”他一拍额头,在屋内来回走动。
无果,突然身子一拧,回首掀开碍事的帘子,“人不会是已经死了吧?那么大个的儿啊,鞋袜,字迹,什么都好,总得有些痕迹吧?”
王捕头正要跟上,不料帘子噼里啪啦往他脸上抽来。
本能脖子一缩,但没能躲掉,他皱着脸应道:“此事蹊跷,邻舍说这冬娘子极少提起亡夫,许是时日久了便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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