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木偶点睛
万俟真失真看了一会儿，忽的开口：“阿云，我……”
云图幸看过来：“什么？”
“我们万俟家虽说木艺闻名京城，还有供于军中，但到底只是个做生意的，有话说士农工商，商排最末，阿云，你是书香世家的千金，我们……”
云图幸一把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阿奇，我不在意这些，我爹爹也不会在意的。”云图幸认真道，“我只要知道你的心意。”
万俟真顿了顿，指尖轻轻挑起她的发。
那一双能轻易雕刻出世间万物的手此时珍而重之地将女孩的面庞捧起，万俟真垂下眼，目光缱绻：“阿云，我此生非你不娶。”
他抬手，在云图幸发间别上一朵梅木刻云。
窗外积雪渐融，又是一年冬春交替。
事情没有云图幸说得那么容易，要得到云老爷的同意还是费了一番大功夫，云老爷此前一直想让云图幸嫁给一位姓张的友人之子，但在二人努力之下，几月后，云图幸和万俟真一齐被送入洞房。
是万俟真进了云家的门，做了赘婿。
婚后经年，万俟真依旧经营着他们万俟家的木艺生意，云图幸也在父亲帮助下进了一个学堂做老师。二人恩爱如故，数年间情感只增不减。
只是京城这段时日，却频发怪事。
那日，万俟真从工作室回家时已是深夜，街上空无一人，寂寥旷远处传来几声清脆铃响，久久不散。
忽的一辆破旧的黄包车从夜色中驶出，夜里雾大，车夫身影也模糊不清。万俟真没有多想，冲他招手呼喊道：“师傅，坐车。”
他声音不小，可那车夫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跑着。
万俟真又喊了几声：“师傅，还接吗？”
车夫这才缓缓停下脚步。
万俟真快走几步坐了上去：“去云宅。”
车夫没有应，只是拉起车子继续跑。万俟真这才发现，这个车夫衣衫破烂，赤足奔跑，身形呆滞。他一时心生怜悯，想着待会儿付钱时多给他些。
两侧森冷的风呼啸而过，景色越来越陌生。万俟真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他冲车夫喊道：“师傅，是不是走错路了，去云宅不是往这个方向吧？”
车夫不语，脚步却更快了。
任凭万俟真如何呼喊，车夫依然不理人，想强行下车也没办法。最终，黄包车停在一处空地，车夫背对着他，声音僵硬阴森：“到了。”
万俟真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他一下车，车夫就立即拉着车子跑走了，一人一车融入夜色之中，再不见身影。四周陌生，万俟真往前走了几步，迎面撞上了一个冰凉石碑。
确切来说，是墓碑。
他被惊了一跳，急忙后退。四周风愈阴森，万俟真这才看出，自己正身处一片废弃的墓地之中。
乌鸦怪鸣，不远处好似有人影朦胧，正不断地接近他。
万俟真后退几步，转头，凭借着记忆往来时的方向跑。可无论怎么跑，他总能在正前方撞见墓碑，就好像这些墓碑围成一个圆，将他囚困在里面。
怎么会有如此邪事！
所幸那怪异人影始终没来到他身边，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前路开阔，几步之外再无墓碑。
他跑出来了。
好似失了神智一般，他只知道不断往前跑。三更时分，一抹熟悉身影终于出现在他眼前。
云图幸正守在云宅外，见他跑回来，焦急迎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万俟真张了张口，却一个字没能说出口。
末了，他捋了捋云图幸被风吹乱的头发：“回去吧。”
他以为那只是自己遇见的一个意外。
却没想到，那是他噩梦的开始。
自那之后，每每他忙到夜幕降临时，来到工作室门口，总能见到那个车夫拉着那辆破黄包车拦在他面前。
那车夫从来不面对他，只是默默地跟着他的步伐，不断地拦在他面前，执拗地等他坐上黄包车。
万俟真也察觉到，那车夫和黄包车绝对不是正常之物，恐怕是什么诡东西缠上了他。他不敢将那车夫引回家去，只得每次都无奈地坐了上去，再同那晚一样，费劲跑出那回忆的破败墓地。
这样的次数多了，万俟真越来越觉得身心崩溃。云图幸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柔声问他时，他却半个字都不敢说。
直到那天，一个身着黑袍的怪人进了他的工作室。
“我不定木雕，也不购买木制品，今天来这里，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黑袍人说，“我略通些玄妙事，看你周身黑气萦绕，好像是被恶鬼缠身了。”
看他这样准确说出自己的境遇，万俟真犹如落水之人见了救命浮木，急忙来到他面前：“大师，能帮帮我吗？”
他将自己这段时间的境遇和盘托出。
听万俟真说完，黑衣人略一思索，说：“你遇到的车夫和黄包车，应该是阴间使者。”
“阴间使者？”
“阴间使者的车上，拉的是亡魂，你擅自坐上黄包车，惊扰了亡魂，他当然要报复你了。”
“这也太惊奇了……”万俟真又问道，“有解决办法吗，大师？”
“要解决这件事，你得找到东西代替你。”黑衣人不知从哪摸出一本书，放到万俟真手上，“这书上记载了解决方法，你作为木匠，可制作过木人？”
“有，我做过很多木偶！”万俟真直接掀开帘子，把一屋子木头人展示给黑衣人看。
黑衣人进入屋子里，抬手轻轻转动一个木偶的头颅。
“都没有点上眼睛吗？”他问。
万俟真摇头：“万俟家的刻刀不点刻人眼。”
“可你现在必须得刻啊。”黑衣人说，“给木偶雕上眼睛，放到店外，阴间使者再来的时候，把它放到黄包车上，阴间使者会以为这个就是你，从而载着木偶离开。”
“如果不点眼睛呢？”
“那么，阴间使者就会认出这是木偶，不是活人。”藏在黑袍背后的眼眸幽深，“点上眼睛，木偶才有活人气。”
万俟真犹豫了一下，末了，他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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