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往事
尹骄余轻笑一声：“万俟遥对的是……我是最后一个季节，万物寂寥，风，笑着，把云笑跑了。”
万俟真指尖抖了抖。
“万物盛放在春天的原野，破败的冬天留不住生命的奇迹……”尹骄余念着，她倾身，看向万俟真的眼睛，“冬天永远追不上春天，也不配拥有春天的明媚，阿奇，你在自卑什么？”
“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让你不惜让幸幸以为她的爱人是其他人，或者是让幸幸以为你人魂俱丧，也要掩埋住？”
万俟真嗫嚅道：“不……不能说……”
他眼中是真真切切的恐惧和失落，还有几分挣扎和痛苦。尹骄余见他垂下头不愿面对的模样，挑挑眉：“那我来猜一猜吧。”
“阿奇，你出轨了么？”
“我没有。”万俟真抬起头来。
“那……你伤害过幸幸？”
“我……”
“我猜对了？”尹骄余观察着他的神情，“看你的反应……是比这更严重？”
“你……不会害死过她吧？”
万俟真整个人仿若浸在硫酸中，回忆腐蚀过来，烧得他近乎窒息。他倒在地上，痛哭出声。
随着眼泪滑下，他这满脸伪装也缓缓消失，露出他原本的面目。
当真与《异鬼录》，也与云图幸描述一致。
肤白胜雪，面容清俊，发色与瞳仁都是黑色偏棕，鼻挺唇薄，脸上有三痣，额心一点，唇左下一点，鬓角旁一点。
时至今日，尹骄余总算亲眼看见闺蜜梦中恋人的真实模样。同在医院那次不大相同。
“我……其实不属于这个时代。”不知过了多久，万俟真终于平静下来。他爬坐起身，目光呆滞，“我的意识存活至今已经有百几十年，凭借着这份对阿云的执念，一直没有消散。”
“掩盖不住的……掩盖不住……”他似嘲似叹地笑了一声，“你是阿云朋友，我可以告诉你过去的事，但希望你帮我瞒住阿云。”
“那……实在是一段不太愉悦的过往……”
……
梅园，雪至，发间白。
“小姐，最近外面不大太平，老爷嘱托我要劝您早点回去的。”
“你再容我玩一会儿嘛，这光景我有几年没见了，还没赏够呢。”
云图幸身上的裙比梅园的雪更胜一筹，发间的簪也比梅朵更艳，窈窕身影穿梭在枝点红间。她伸手拈着一条无梅干枝，梅树却在她面前轰然倒下。
“啊！”
丫鬟在身后匆匆赶来，呵斥道：“哪来的砍树贼，吓到我家小姐你担待得起吗？！”
“不好意思啊。”一个身影蹲在树下，闻言抬起头来。他身着白袍，与雪相融，也难怪云图幸刚刚没注意到他。
“小姐没受伤吧？”那青年站起来，低头看向云图幸。
从他眸中看去，好似看到一片冬日还未上冻的清湖。云图幸呆呆地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青年笑了笑，“我是个木匠，是有贵人要我制作梅木雕摆件，我才来这里砍不开花的梅树的。”
他蹲下身，敲了敲地上躺倒的梅树：“方才吓到小姐了，小姐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一并为小姐雕个小玩意儿，只不过要等一段时间这树完全阴干后的。”
“那就雕一朵云吧。”话一说出口，云图幸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按照她的教养，应该是表明自己的原谅并拒绝的，现在居然还指点上了。
所幸青年没有介意，只是笑道：“好，我叫万俟真，那我们就约定一年之后，再来这里见面，可好？”
犹豫了一下，云图幸轻轻点了点头。
……
没等到一年，只短短几天，云图幸再次见到万俟真，是在自己家中。
“小女刚留学回来，家里的木床已经旧了，想麻烦你再给她打个新的。”
“好，只不过我手上能用的干木材比较少，要等一段时间。”
云图幸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父亲坐在主位，万俟真坐在客位。
见云图幸进来，云老爷神色一下柔和起来：“来来来，幸幸，我刚想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床呢，这下你自己来和万俟先生讲吧。”
“爹爹，这是……”
“万俟家的木艺可是全京城闻名的，质量高又漂亮，就连军用桌椅都是他们家供的，这位就是万俟家的少东家，万俟真。”
云图幸回头，冲万俟真微笑点头。万俟真也站起身来：“原来小姐是云家的千金。”
万俟真的笑意，仿若冬春交替的风，冷冽却又清新。
自那起，两人接触越来越多，关系也越来越亲密。
“其实我最喜欢做的，还是木人偶。”熟识之后，万俟真将云图幸带到了自己的工作室中，他掀开帘子，露出满屋子栩栩如生的人偶，“只可惜，木偶抛开祭祀时烧给亡人这个作用，没有人会定的。”
云图幸踏进木偶堆之中。
有古时宫女起舞，有马上将军比剑，有拉着黄包车的车夫，还有梅园里……
梅园里，云图幸翩然身影。
云图幸轻轻走过去，摸上那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
若不是眼睛没点刻，云图幸甚至会怀疑，面前这个“自己”，和她一样会开口说话。
身后，万俟真轻咳一声，别过头去：“那个……其实第一次见你时，我就……”
“就怎么样？”背向万俟真，云图幸脸上的笑意加深。
“就……就……”万俟真说不出来，自己先恼了，“你别问了，看我雕了你的木偶，你……还猜不出来吗？”
“我要等你亲口说啊。”云图幸笑着扑向他，“你怎么害羞了。”
两个人在木偶室闹作一团，终于平静下来后，云图幸问道：“这些木偶怎么都没点刻眼睛啊？”
“是祖父说的。”万俟真说，“万俟家的刀，不刻人眼。”
“为什么？”
万俟真摇头：“祖父没说。”
他看向自己桌面上的刻刀。
万俟木匠世家，很多工具都是从几代之前传下来的。他们家经营着木雕，木家具等木制品，其余砍木凿木的工具都还在父亲手中，只有这把木刻刀传到了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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