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取代
自那之后，他又买了一把新刻刀，每每工作到夜里，万俟真都会给木偶刻上眼睛，丢入车内。
他无比庆幸因为自己个人喜好曾经制作了那么多木偶，以至于在这种情况能帮他挡难。
可用木偶取代他并不是次次顺利的。
雨天路湿时，这个无脸车夫有时会莽撞地滑倒。连带着车子一起翻过，木偶咕噜咕噜地从车上滚下来，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
车夫车上没了东西，就会再次折返，寻找万俟真。
直到万俟真再丢上一个木偶。
他的木偶虽多，可这样几日用一个，也是很快就所剩无几了。
偏生经过此事后，他再也做不出同从前一样栩栩如生的木偶，哪怕偶有完成也是粗糙不堪，偏生他又是个傲气的人，不能忍受自己的作品如此，宁愿花大把时间做出后毁去，也不愿意留着使用。
京城的风一同往日。
舞厅里新进了古风舞姬，戏台子里多了位骑马将军，街上来来往往的黄包车不停。
万俟真想，他要找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他要想办法摆脱车夫。
似是应了他心中所想，当天，那黑袍人居然再次登门。
他上次提的方法真真切切地帮了万俟真，此刻，万俟真也是无条件相信他。
“大师，我实在不堪那阴间使者之扰，你可有什么办法助我彻底摆脱此事？”
黑衣人伸手，把玩着他桌上的新刻刀：“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会有点麻烦。”
“大师请说。”
“你去找个狗肉店买一桶新鲜狗血，将此刀浸泡在其中四十九日，等到满月之日刺进阴间使者的身体里，他就再不敢接近你。”
“好。”万俟真认真地点点头。
他依黑衣人所说去做了。这段时日里，他所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木偶都被用掉了，四十九日之后，恰好是个满月之夜。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个木偶。
正是初见云图幸那日，他满心欢喜所做。
“阿云。”他指尖轻轻拂着那木偶，目光眷恋，“等我解决了这件事，我们就能继续过安生的日子了。”
那木偶的神情同云图幸一样，微笑，明媚。
除了没有眼睛，也没有云图幸的眉目含情。
万俟真别过头去，毅然决然地拿起刻刀。
车夫的身影又在窗外显现，万俟真深吸一口气，藏起刻刀出门。
月明星稀。
同那天晚上一样，万俟真在接近车夫身后时猛然向前一刺，破开车夫的身体。同上次车夫平静的反应不同，万俟真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声。
像是从车夫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车夫的身体痛苦诡异地扭动几下，忽的身上的皮肤如同墙皮一般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阴森森的本体——
是一团鬼气！
红色渐渐染上圆月。
他愤怒地转过身，朝万俟真狰狞地咆哮着。万俟真心中顿觉不妙，急忙后退几步跑回工作室关上门。
沾了狗血的刻刀被鬼气完全吞没，那鬼每向前走一步，身体就更加庞大，等到堵到工作室门前时，森森鬼气已经近乎能将万俟真整个人笼罩起来。
怎么会这样？！
万俟真又怕又急，急忙在脑中思考着。鬼气从门缝间丝丝缕缕地钻进来，又缓缓重组在一起。万俟真一咬牙，钻回帘子后，抱起云图幸木偶。
“对不起，阿云……”眼泪顺着他苍白的面颊滑落，他摸过老刻刀，颤抖着手给她刻着眼睛，“我会再赔你一个一样好的。”
不知道再找木偶有没有用了，但他现在别无他法。
那鬼马上就要完全钻进来了，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和他怀中的木偶。
哆哆嗦嗦地刻下最后一笔时，万俟真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熟悉且疑惑的呼唤：“阿奇，你在里面吗？”
是云图幸！
万俟真的心被紧紧攥了一把。
“别过来，快跑！！”他撕心裂肺地吼道。
“什……”
怀中的木偶在听到云图幸声音时，突然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她的眼睛眨了两下，从万俟真怀中爬起来。
同那日在梅园他们初见时一般模样。
“阿奇，有人在门外，你怎么不开门呢？”
她声音轻柔，像云图幸无数次在他耳边呢喃的那样。
万俟真呆愣在原地。
木偶真的活了？
“阿奇，你怎么了？”门外依旧传来云图幸焦急的声音。
她好像看不见外面的鬼气。
万俟真的攥紧拳头，眼看着那鬼已经近乎完全挤进来，他拍上木偶的肩膀：“我是你的主人，我命令你马上出门，带着外面的女孩离开这里。”
“是那个和我声音一样的女孩吗？”木偶咯咯笑了两声，“好吧，我听你的，阿奇。”
她无视门边巨大的鬼体，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快点！！”万俟真眼尾猩红，吼道。
那鬼对如同活人的木偶毫无反应，从始至终都在牢牢锁定着万俟真。
果然，这次它真的是冲他来的。
木偶拉开门时，万俟真看见云图幸立马想要冲进来，却被那木偶牢牢挡在门外。
“对，别让她进来，带她……”
万俟真还没说完，瞳孔猛然一缩。
木簪子穿透云图幸的绸缎衣料，精准地刺进她的心脏。
“阿云——！！”
云图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扶着门边滑落在地。
万俟真再也顾不得什么鬼了，他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推开木偶，将云图幸搂在怀里：“阿云……阿云！你撑一撑！我带你去找大夫！！”
云图幸对上他焦急的目光，微微一笑。
手费力颤抖地向上伸去，想要抚摸万俟真的面庞，却顿在半空中。
然后，重重地垂落下去。
“声音和我一样，面容也和我一样，阿奇，我就把这个冒牌货杀掉啦，我厉不厉害！”
万俟真双目通红地回头，愤怒嘶吼：“是你！你才是那个冒牌货，你只是我爱妻的仿品，却杀了我爱妻！”
“啊，我杀，不是你杀的吗？”木偶笑得刺眼，“不是你制造了我给了我躯体，又刻上眼睛给了我生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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