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杀妻”
“也是你。”她逼近万俟真，“是你亲手雕刻了这凶器插在我的发间。”
万俟真惊惶地垂下头：“不……不……”
风大了起来，一张泛黄的纸从天边吹来，掉落到他的面前。
《刻刀使用说明》的最后一页——
万俟家的刻刀。
“万俟家的刻刀，从不点刻双眼。”
“为死物点刻眼睛，赋予人气，死物变成活物，便会妄图融入真人。”
“千万，千万不要模仿真人制作木偶，千万，千万不要用万俟家的刻刀点刻木偶的眼睛，木偶会拥有意识并想方设法替代本尊！”
“现在，我才是你的爱妻云图幸……”昔日柔情甜蜜的声音如今听起来却像鬼魅一般。万俟真脱力般地瘫在地上，心中是滔天的悔意。
那木偶还在模仿着云图幸不断唤着他。他闭上眼睛，万念俱灰。
就这样吧。
让这鬼接近他，杀了他。
他也能和云图幸早日阴间团聚。
只是预想中的死亡没有袭来，等了许久，再睁开眼时，他看见了眼熟的衣袍一角。
不知道黑衣人做了什么，只见那鬼连同它的黄包车一齐消失在万俟真的眼前。
如同看见救星一般，万俟真眼睛一亮，哆哆嗦嗦地爬过去抓住黑衣人的衣角：“大师，大师……你救救阿云，救救我们夫妻俩！”
黑衣人瞥了他一眼。
他走近云图幸，蹲下身子，指尖缓缓探上她的鼻息，又顺着抚上她毫无生气的面庞。
“夫妻？”他轻笑了一声。
万俟真没看出他的异常情绪，只不断地哀求他：“大师，大师，你救救阿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真不知道你是愚蠢还是被这情景扰乱了心神。”黑衣人嗤笑道，“我怎么可能会救你们，看到你们如此下场，我高兴都来不及！”
万俟真怔愣了一下。
黑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万俟真只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想不起来吗？”
黑衣人的目光依旧犹如毒蛇一般黏在云图幸的尸体上，指尖轻轻描过她的眉眼。
“他忘了我，图幸妹妹，你总不能把我忘记吧？”
“当然没忘。”回答她的，是云图幸的木偶。她在云图幸尸体旁蹲下身子，仰头看着黑衣人，“你是张家哥哥。”
张公子笑了：“我就知道，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会把我忘了。”
他这样一提，万俟真才猛然想起了什么。
在他和云图幸的婚宴上，他见过这个男人。
他眉目忧愁，望向云图幸的目光哀伤痛苦。万俟真当时以为这个人是刚经历过什么难过的事，也没太放在心上。
不想他居然是云图幸的爱慕者！
张公子神情有些癫狂：“你我小时候就约定好以后要成亲，云叔叔也一直有意将你嫁我，可你后来居然受了这个男人的蛊惑非他不嫁……”
他愤恨地瞪了万俟真一眼。
“是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感情，那你就应该收到惩罚，哈哈哈哈哈哈……”
他将云图幸的身体死死地按在怀里，似哭似笑：“我得不到的人，别人也别想得到！”
万俟真恍然，如遭雷劈：“所以，这一切早就是你的计谋，是你计划着让阿云死？！”
“不啊，我可没出手。”张公子狰狞地笑着，“是你啊，万俟真，凶器是你造的，凶手也是因你而活，杀了她的一直是你，是你杀了自己的妻子！”
他使劲晃了晃云图幸冰冷的身体：“你听见了吗，阿云，阿云，是他，是你的丈夫！是你的丈夫亲手杀了你！你有来世，千万，千万不能放过他！”
“是我……杀了阿云……”万俟真双眼空洞，“是我……”
“对，你是杀妻的罪人，你该自杀谢罪！”
一把刻刀掉在他手边。
是万俟家的老刻刀。
万俟真怔愣地盯着那把刻刀，这刻刀好像是白刃，又好像是红刃。他抓起那把刻刀，最后眷恋地看了云图幸一眼：“阿云，阿云，我去陪……”
鲜血从身体中涌出，万俟真这次看清楚了，是红刃。
张公子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被刺穿的洞。
“生你得不到的人，死了你依旧得不到。”万俟真咧开嘴，张公子脸上癫狂的神情逐渐转移到他的脸上，“你合该和我们一起下地狱，再次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亲密，依旧爱而不得……”
“你……杀妻，她不会再爱你……”张公子捂着胸口，嘴唇颤抖。
“那我就消掉她的记忆，不告诉她真相……”万俟真从张公子怀中夺过云图幸的尸体，紧紧抱着她，他再次举起刻刀，刺入自己的心脏，“阿云，阿云，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
那天夜里，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雨。
雨停之后，天边吐白，那天，万俟真的工作室里只走出一个木偶。
若是没分明看，人们可能会把她当成云图幸，或者当成一个普通姑娘，总之不会以为她是个木偶人。
看着天边日光乍现，木偶咧开嘴：
“阿奇。”
她喃喃道：“阿奇，阿奇，我知道你最近状态不对，应该是遇见了难事，没关系，今天我来接你回家。”
“明天……你再去给我买点云片糕可好……”
她眼中的光亮倏然消失，整个人就着现在的姿势倒在地上，重新变成一块硬邦邦的木头。
那天，京城出现了一件耸人听闻的怪事。
许多同往常一样谈笑风生的人突然僵住了，变成一块毫无生气的木头，或者说，是木偶。
在熟知他们的人的惊惶的目光里倒下。
……
“那个张公子，我就知道他是假深情。”万俟真讲述完之后，嗤笑一声，“我眼睁睁地看着阿云和他进入轮回往生，自己却因为杀妻执念落入这鬼怪境地。”
“幸好，幸好我找到了阿云的来世，但我是个胆小鬼，这往事不敢让她探寻半分。”
他略显焦躁地抓住尹骄余的肩：“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一定也不愿意让她因知道这样的旧事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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