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递辞职信那天，整栋楼的灯都灭了
市局主楼的清晨，仿佛被清水洗过一遍，昨夜的阴霾与恐慌荡然无存。
电梯平稳运行，监控画面清晰，再没有一张张扭曲的人脸雪花般闪过。
我坐在自己那张用了十年的办公桌前，慢条斯理地填写着《离职申请表》。
金属笔尖在纸张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我这十年的卧底生涯画上一个寂寥的**。
笔尖顿了顿，我在“离职原因”那一栏，用最工整的字迹写下：长期夜班导致神经衰弱，建议单位关爱基层员工心理健康。
这理由，半真半假。
我抬头，目光穿透玻璃窗，越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精准地落在了古玩街尽头那间最阴暗的铺子。
昨夜被我“卖”出去的那面清代铜镜，此刻正静静地挂在积满灰尘的货架上。
在我的灵视中，光滑的镜面中心，一道比发丝还细的裂纹，正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悄然蔓延。
我眯了眯眼，镜中的“影面鬼”被我用林家秘法强行镇压，但它的怨念太深，这面凡品铜镜封不住它多久。
它在等，等着裂痕彻底崩碎的那一刻，也等着下一个被它选中的新宿主。
中午的食堂热闹非凡，饭菜的香气驱散了空气里最后一丝阴冷。
“林默，牛啊！听说你昨晚的英勇事迹，局里直接批了一万块奖金！”技术科的小王端着餐盘凑过来，一脸羡慕。
“可不是嘛，林哥以后就是咱们市局的‘电梯战神’，谁再敢坐那几部电梯，得先给林哥买张门票。”
我笑着啃了口鸡腿，含糊不清地回应着他们的调侃，心里却绷着一根弦。
我状似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顺口问道：“奖金是小事，大家身体要紧。最近还有谁觉得头晕眼花，或者做梦到处乱走的？”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一切正常，昨晚的事就像一场集体噩梦，醒了就散了。
只有角落里的黄工，那个负责电力维修的老实人，端着饭碗的手犹豫了一下，小声嘟囔道：“说来也怪……我昨晚最后去检修中央配电室，完事儿后路过货梯，好像……好像听见井道里传来‘叮’的一声脆响，就像电梯到站的声音。”他挠了挠稀疏的头发，满脸困惑，“可我后来专门去查了运行记录，那个时间点，全局所有的电梯都处于锁定状态，根本没动过。”
周围的喧闹声瞬间在我耳边褪去。
我的眼神骤然一凝，握着筷子的手看似随意地在不锈钢饭盒的边缘，用筷子尖飞快地划下了一个肉眼难辨的“镇”字符文。
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符文渗入饭盒，再透过桌子，传向黄工的方向。
“老黄，你最近还是少往机房那种地方跑。”我抬起头，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笑容，“那里面空调开得跟冰窖似的，一冷一热，你这年纪，小心脑血管受不了，容易中风。”
黄工浑身一个激灵，仿佛真觉得后脖颈发凉，连连点头：“林默你说得对，是得注意，是得注意。”
我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那声“叮”，不是幻觉。
那是“影面鬼”在被封印的镜中，对它曾经盘踞的“巢穴”发出的最后一声呼唤。
而黄工体弱，阳气不足，最容易被这种残余的阴气侵扰。
下午，我将最后一份关于“高空坠物意外死亡”的尸检报告整理归档。
那具尸体，就是“影面鬼”的第一个宿主。
报告的结论是意外，只有我知道，他是被镜子里的东西活活吓死的。
我拉开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是我这十年来攒下的“家当”——一小包朱砂粉，几张画废了的符纸残角，还有一把用铜钱串成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微型铜钱剑。
我沉默地看着这些东西，然后将它们一股脑地倒进了旁边的碎纸机。
刺耳的搅碎声中，朱砂、符纸、铜钱，这些能让寻常小鬼魂飞魄散的法器，转瞬间化为一堆无用的碎末。
我将碎末倒进垃圾桶，盖上盖子，像是埋葬了过去的自己。
这是十年来，我第一次真正地想要离开。
不是怕死，是厌了。
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睛。
记忆深处，那场冲天的大火，家族覆灭的那个血色夜晚，再次灼烧着我的神经。
父亲倒在血泊中，用尽最后一口气抓住我的手，声音微弱却坚定：“默儿，记住，我镇灵林氏，不求扬名立万，只求……为这世间，守一方清明。”
我苦涩地笑了。
爸，对不起。我现在……连自己都快守不住了。
傍晚六点整，下班的铃声准时响起。
我抱着装满个人物品的纸箱，走向人事科，准备递交那份早已签好字的离职申请。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我的脚步声在光滑的地板上回响。
就在我路过那排通往地下的货运电梯时，脚步猛地一顿。
“滴——滴滴——滴——”
刺耳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我面前，一整排电梯的金属按钮，像是疯了一样，开始集体爆闪！
上上下下的红色箭头疯狂交错，楼层数字显示屏变成了一片混乱的瀑布流，数字“6”与“7”之间的漆黑屏幕上，竟然……竟然缓缓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数字——“13”！
那不是投影，不是光影错乱！
那虚幻的数字带着一种可怕的质感，仿佛一个烙印，正在拼命地想从虚无中挤进现实！
“滋啦……滋啦……”
走廊的灯光开始疯狂频闪，忽明忽暗，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一股浓郁的、像是金属过度摩擦后产生的铁锈味。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从走廊尽头传来，黄工刚收拾好工具包准备下班，此刻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工具摔了一地，“又……又来了！它又来了！”
我死死地站在原地，怀里抱着的纸箱“砰”的一声滑落在地，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圈。
我根本无暇顾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越来越清晰的“13”虚影，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这一次，和昨晚完全不同。
昨夜的“13”层，只是“影面鬼”用怨念制造的幻象，一个精神陷阱。
而眼前的这个“13”，是某种真实存在的“东西”，正在试图以市局大楼为坐标，强行实体化、降临回归！
“林默！”陈骁的身影从楼梯口飞奔而来，他一把扶起瑟瑟发抖的黄工，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我身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逼问，“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所以你才要走？”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弯下腰，捡起散落的纸箱。
但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我的指尖却在掌心，飞快地掐了一道“归元引”的法诀，试图稳住周围已经彻底紊乱的气场。
没用的……
我心头一沉。
镜子里的封印已经濒临崩溃，那东西的怨念正借着市局大楼地下的阴脉重新凝聚。
但最可怕的，不是这个。
最可怕的是，我从这次能量的波动频率中，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精准的人为引导的痕迹！
我猛地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上忽明忽暗、随时可能熄灭的应急灯，冰冷的汗珠顺着我的额角滑落。
不是它自己回来的……
有人，在帮它。
混乱的警报声彻底响彻整栋大楼，我听见无数纷沓的脚步声和惊呼声正从四面八方涌来，而我眼前的“13”，那幽绿色的光芒，在这一刻，亮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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