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师，我交卷了但没地方签字
天光乍亮，办公室里的空气混杂着消毒水和旧纸张的味道。
我盯着周小海的病历，指尖冰凉。
那孩子被送到医院后就没清醒过，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像是被卡住的磁带：“我答完了……为什么还不放我走？”
我将那张脑部CT片举到灯光下，瞳孔猛地一缩。
在他的脑干位置，有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灼伤痕迹，一个完美的圆点，像是被无形的香头烫过。
这和我之前看过的另外三个跳楼学生的尸检报告，如出一辙。
这不是意外，更不是简单的集体癔症。
我猛地拉开抽屉，翻出那本用油纸包裹的线装古籍——《镇灵录·卷三》。
书页泛黄，散发着一股陈年檀香。
我的指尖飞速掠过那些诘屈聱牙的文字，最终停在了一段用朱砂标记的记载上：“群煞归塾，以心为纸，以痛为墨，成‘学籍幽域’者，非一人之怨，乃百劫共业。”
百劫共业……我合上书页，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所谓的“学籍幽域”，就是用无数学生的绝望和痛苦作为祭品，构筑一个依附于学校的独立鬼域。
而许沉舟，他就是这个鬼域的饲养者。
我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寒意：“许沉舟……你竟拿孩子的绝望当养料？”
课间操的音乐响彻校园，嘈杂的人声成了我最好的掩护。
我借着巡查的名义，快步走向了那栋老教学楼的地下锅炉房。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煤灰的混合气味。
老校工赵伯就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值班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发硬的军大衣。
他双眼紧闭，嘴唇翕动，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我俯下身，才听清了几个破碎的词：“……林门七子，囚心于此……不该挖出来的……都埋回去……”
我的心重重一跳。
林门七子，那是我林家上一代的七位嫡系子弟，也是当年那场浩劫中，被彻底抹去存在的人。
赵伯的手腕上缠着一根褪了色的红绳，与他满是皱纹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我目光一凝，轻轻掀开他的衣袖，一道狰狞的蛇形疤痕赫然出现在他干瘦的手臂上，那扭曲的形状，与许沉舟手腕上那个时隐时现的纹身，几乎一模一样！
我正想摇醒他追问，身后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林老师？”
我回过头，江晚晴提着一个保温饭盒站在门口，光线从她身后照进来，让我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
“赵伯一直这样，”她走近几步，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叹了口气，“医生检查过，说是以前癫痫留下的后遗症。但他以前从不说胡话……自从新教学楼扩建动工那天起，他就变得神神叨叨的。”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我，仿佛要看穿我所有的伪装：“林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赵伯的衣袖重新拉好。
江晚晴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但也让我更加确定，这所学校的水，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
夜幕降临，我故意以批改作业为由，独自留在了空无一人的教室。
晚自习的铃声早已结束，窗外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城市传来的模糊噪音。
突然，头顶的日光灯“滋啦”一声，开始忽明忽暗。
整个教室的温度骤然下降，我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最后一排，那个属于周小海的空座位上，一缕缕黑雾凭空升起，像是有生命般扭曲、盘旋，最终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人形。
它穿着一身老旧的蓝白色校服，身形僵硬，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不断翻动，印满猩红叉号的试卷充当着它的脸。
这就是“课业之影”，学籍幽域的监考员。
它缓缓抬起手臂，没有手指的手掌直勾勾地指向周小海的空位，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直接刺入我的脑海：“缺考者，补考。”
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哭喊撕裂夜空，从教学楼顶上传来！
我心脏猛地一沉，冲到窗边。
只见周小海，那个本该躺在医院里的男孩，此刻竟赤着脚，摇摇晃晃地站在教学楼顶的天台边缘！
他双手高高举着一张白纸，上面用血涂抹着密密麻麻的字迹，正对着无尽的夜空哭嚎：“老师！我写完了！求求你收卷！”
我猛地转身冲出教室，可刚到楼梯口，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弹了回来。
耳边，那个“课业之影”的低语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弄：“你也曾是学生……敢不敢参加这场考试？”
参加？我冷笑一声。我林默一生，从不任人出题。
我退回教室，无视那个越来越凝实的监考员，抓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七个大字：“全员及格，即刻生效。”
笔落，我毫不犹豫地咬破眉心。
一滴滚烫的精血顺着鼻梁滑落，我伸出手指接住，猛地按在一盏我随身携带的巴掌大小的青铜油灯的灯芯上。
“燃！”
——林家禁术，“燃灯照魄诀”！
轰的一声，青铜油灯无火自燃，一簇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整个教室照得亮如白昼。
我双目泛起刺目的金芒，这所学校在我眼中的景象瞬间改变。
墙壁、地板变得透明，我终于窥见了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真相！
整栋新教学楼的地基之下，赫然压着一块断裂的巨大石碑！
碑上用古老的符文刻着七个名字，当我的目光扫过最后一个名字时，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林砚！
那是我哥哥的名字！
而在石碑断裂处的核心，一个巨大的符阵正在缓缓运转，许沉舟的一缕残魂正盘踞在符阵深处，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窥探，隔着层层空间，冲我露出一抹怨毒的冷笑，一个声音在我识海中炸响：“堂弟，这一场，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血脉如何被知识吞噬。”
“噗——”
我再也忍不住，强烈的神识震荡让我扶着墙，呕出一大口黑血。
哥……
我望着天花板上因为老旧而渗下的水渍，眼前一阵恍惚。
如果当年我能早点醒来……
就在此刻，楼顶上周小海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我猛地抬头看向墙角的监控画面，只见一道黑影从天台的消防门后冲出，一把将周小海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
是江晚晴！
而她因为动作剧烈，怀中掉出了一样东西，滚落在地。
那是一块碎裂的石碑残片，借着监控昏暗的灯光，我清晰地看到，上面用同样的符文，刻着半个“许”字！
那块残片，是从赵伯床底偷出来的。
我瞳孔骤然缩紧，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穿透了我的大脑：许沉舟的家族，不只是被利用的棋子……他们，是当年参与镇压我林家的，那些刽子手的后代！
怒火与杀意瞬间填满了我的胸膛，之前所有的迷惑、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真相已经摆在眼前，剩下的，就只有清算。
我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站直了身体，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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