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差分机与“女巫”埃达

在成功“拜师”威灵顿公爵，开始解决自己最大的“军事焦虑”之后，林默同时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皇家科学与工业促进协会”的日常运营中。

他很清楚，这个协会，才是他真正能够撬动整个帝国，乃至整个世界的杠杆。

这天，协会在皇家研究院的总部，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内部成果展示会。主角，是协会的另一位重量级成员——剑桥大学的数学教授，查尔斯·巴贝奇。

巴贝奇是个典型的、甚至有些偏执的天才。他身材高大，头发蓬乱，终日沉浸在自己那由数字和齿轮构成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人情世故，则有些不屑一顾。

他今天展示的，是他耗费了半生心血，以及大量政府资助的“杰作”——差分机二号。

当林默带着一群兴致勃勃的贵族和银行家，走进巴贝奇的专属实验室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那是一台由数以千计的、黄铜和钢铁制成的精密齿轮、杠杆和传动轴组成的、如同史前巨兽骨架般的庞大机器！它足足有两米多高，三米多长，占据了整个房间近一半的空间。

“先生们，这就是我的‘差分机’！”巴贝奇看到众人震惊的表情，脸上露出了骄傲而又自得的微笑。他像抚摸情人一样，轻轻地拍了拍那冰冷的金属构件。

“它是一台‘会思考’的机器！一台能用机械的力量，来代替人力，进行复杂数学计算的机器！”

他走到机器的一端，开始奋力地摇动一个巨大的手柄。

“咔嚓……咔嚓……咔嚓……”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那数千个齿轮，开始以一种极其复杂而又充满了韵律感的方式，缓缓地转动起来。一排排刻着数字的滚轮，也在不断地跳动、进位。

最终，在一阵清脆的铃声之后，机器另一端的一个打印装置，自动地，在一张纸带上，打出了一长串复杂的对数函数表。

“我的上帝！它……它真的能自己算数！”

“这简直是魔鬼的造物！”

在场的贵族和银行家们，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虽然他们完全看不懂那张纸带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但这台机器能“自动计算”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然而，林默看着这台充满了蒸汽朋克美感的“庞然大物”，心中却是暗自摇头。

他上辈子读大专时是学程序的，当然知道巴贝奇的差分机和分析机，在计算机发展史上的开创性地位。但是，他也同样清楚，这种纯粹依赖于精密机械传动的计算方式，其效率和可靠性，都存在着巨大的瓶颈。只要有一个齿轮出现一丁点的误差，整个计算结果就会谬以千里。

这玩意儿，在技术上很牛逼，但在商业应用上，几乎就是个废物。

“巴贝奇先生，您的才华令人钦佩。”林默礼貌性地称赞了一句，随即提出了一个略显尖锐的问题，“但是，恕我直言，您这台伟大的机器，似乎……有点太复杂，也太脆弱了。如果我需要计算一个更庞大的数据，比如说，我们未来‘国家铁路网’的轨道铺设预算，它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算完？一个月？还是半年？”

巴贝奇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林默的问题，正中他的要害。他自己也知道，差分机的计算速度，其实并不比一个熟练的计算员快多少，而且还极易出错。这也是为什么，政府对他的资助，已经越来越不耐烦的原因。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一个清脆而又带着一丝知性美的女声，从巴贝奇的身后响了起来。

“亲王殿下，您说的没错。纯粹的机械运算，确实存在着极限。”

林默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色长裙、气质高雅、眼神明亮得惊人的年轻女士，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的相貌不算绝美，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属于顶尖学者的理性和智慧光芒，却让她拥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令人无法忽视的独特魅力。

林默的心，猛地一动。

他立刻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这位是？”他明知故问地看向巴贝奇。

“哦，这位是洛夫莱斯伯爵夫人，埃达·洛夫莱斯。”巴贝奇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她是我的助手，也是全英国，不，全欧洲最顶尖的数学家之一。她对我的分析机理论，有着比我本人还要深刻的理解。”

埃达·洛夫莱斯！

那个被后世公认为“第一位程序员”、“计算机程序创始人”的、诗人拜伦唯一的女儿！

林默看着眼前这位历史上的传奇女性，眼中闪烁着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欣赏和激动。他知道，自己今天，可能要见证一个堪比“发电机”的诞生的伟大历史时刻了。

“洛夫莱斯夫人，幸会。”林默对着她行了一个礼，然后直奔主题，“既然您也认为机械运算存在极限。那么，您认为，未来的计算，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我……”埃达显然没想到林默会直接向她提问，她沉思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在想，既然巴贝奇先生的机器，可以用齿轮的‘转动’与‘停止’，来代表不同的数字和运算指令。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找到一种更简单、更纯粹的‘状态’，来代表这一切呢？”

“比如……一种只有两种可能性的状态。就像开关的‘开’与‘关’，或者问题的‘是’与‘否’。”

听到这里，林默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知道，她已经触摸到了那扇通往新世界大门的边缘了！她已经无限地接近于“二进制”这个核心思想了！

但他不能直接告诉她答案。

那不仅会暴露自己，更会扼杀一位天才独立思考的乐趣。他要做的，是像当初“点拨”法拉第那样，用一种更巧妙、更具启发性的方式，来推她最后一把。

“‘开’与‘关’，‘是’与‘否’……”林默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故作深沉的、充满了哲学智慧的表情。

他缓缓地说道：“夫人的这个想法，真是太有意思了。它让我想起了，在我遥远的故乡，流传了数千年的一种古老哲学思想。”

“我们称之为——‘阴’与‘阳’。”

“阴阳？”埃达和巴贝奇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是的。”林默开始了他的“忽悠”，“在我们的哲学里，我们认为，宇宙万物的本源，就是由这两种最基本的、互相对立却又互相转化的状态所构成的。”

“‘阳’，代表着光明、运动、存在、是、1……”

“而‘阴’，则代表着黑暗、静止、虚无、否、0……”

他看着埃达那双越来越亮的眼睛，继续用一种充满蛊惑性的语气说道：“我们相信，天地间最复杂的森罗万象，从日月星辰的运转，到万物的生老病死，其最底层的逻辑，都可以被拆解成，由这最简单的‘阴’与‘阳’，也就是‘0’和‘1’，所进行的不同排列组合。”

“我们甚至有一本古老的智慧之书，叫做《易经》，里面就用64种由‘阴’和‘阳’组成的卦象，来推演和解释整个世界的变化规律。”

“0和1……用0和1，来构建整个世界？”

埃达·洛夫莱斯嘴里反复地念叨着这两个数字，她的身体，开始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林默的这番话，如同打开泄洪闸的钥匙！

她之前那些零散的、模糊的、关于“两种状态”的思考，在这一刻，被林默用一种充满了哲学美感的、系统的“阴阳二元论”给彻底点亮了！

她仿佛看到了一条全新的、通往计算科学终极圣殿的、由无数个“0”和“1”所铺就的康庄大道！

她看着林默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礼貌，变成了如同信徒仰望神明般的狂热！

“殿下！”她激动地抓住林默的手臂，“您……您能再跟我多讲一些，关于‘阴阳’和那本《易经》的事情吗？！”

林默笑着点了点头。

自己已经成功地，将“二进制”这颗承载着未来信息时代所有希望的种子，植入到了这位历史上第一位程序员的大脑之中。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在这位天才女性的手中，它就会生根、发芽，并最终结出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撼的、名为“计算机科学”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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