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统帅的“毕业赠礼”

在为远东的棋局布下最后的棋子之后，林亚瑟终于迎来了出发前的最后几天。

他没有再去处理那些繁杂的公务，而是选择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再次来到了威灵顿公爵那座宁静的乡间庄园。

这一次，他不是来“请教”的，而是来“告别”的。

书房里，温暖的壁炉火焰跳动着。两个代表着帝国“过去”与“未来”的男人，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巨大的军事地图前激烈地讨论，而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品尝着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

“老师。”林亚瑟举起酒杯，这是他第一次，在私下里，用这个如此正式的称呼来称呼威灵顿公爵。

“我即将远行。在过去这一年里，您给予我的教导，学生感激不尽。没有您的指引，我恐怕到现在，还是一个只懂得纸上谈兵的门外汉。”他无比真诚地说道。

威灵顿公爵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充满了复杂而又欣赏的情感。

在过去的一年里，他看着这个当初对军事一窍不通的“王夫殿下”，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疯狂地成长着。他那颗天才般的大脑，仿佛就是为战争而生的。无论是多么复杂的战术推演，还是多么枯燥的后勤计算，他总能一点就通，甚至举一反三，提出一些连自己都感到惊艳的、全新的观点。

老公爵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给这个年轻人足够的时间和实践，他未来的军事成就，或许……真的能超越自己。

“你小子，嘴巴倒是越来越甜了。”老公爵呷了一口威士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你说得没错。你现在，确实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我手把手教的菜鸟了。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战争之道’。”

“那都是您教得好。”林亚瑟谦虚地说道。

“不。”威灵顿公爵摇了摇头，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教给你的，只是‘术’，是如何排兵布阵，如何计算后勤。而你骨子里的那种东西，那种敢于用钢铁去代替木头，敢于用金钱去定义规则的‘道’，是我教不了，也学不会的。那属于你，属于你所代表的那个……全新的时代。”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从身后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把制作精美的、象牙手柄的指挥刀，刀鞘上还镶嵌着金饰，看起来华贵而又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

“这是？”林亚瑟有些疑惑。

“这把刀，跟了我很多年。”威灵顿公爵抚摸着刀鞘，眼中带着一丝追忆，“在比利牛斯山，在维多利亚（西班牙城市），在滑铁卢……它见过太多的鲜血和荣耀。”

“今天，”他将这把意义非凡的指挥刀，推到了林亚瑟的面前，用一种郑重无比的语气说道，“我把它，送给你。”

“我希望，你能带着它，去到那个遥远的东方。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打一场像你所说的那样，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胜利的、漂亮的战争。”

“就把它，当成你老师我，送给你的……毕业赠礼吧。”

林亚瑟看着眼前这把承载了无数历史与荣耀的指挥刀，心中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暖流。

这位固执而又骄傲的老元帅，已经从心底里，真正地认可了他。不仅仅是认可他的能力，更是认可了他所代表的、那种全新的战争理念。

他站起身，对着威灵顿公爵，深深地，鞠了一躬。

“是，老师！学生必不辱使命！”

……

与公爵告别之后，林亚瑟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海军部，参加最后一次关于远征舰队人事安排的最高会议。

会议室里，早已坐满了海军部的所有高级将领。

而坐在总司令位置上主持会议的，是一个刚刚从好望角被紧急召回的、面容清瘦、眼神锐利的五十多岁海军少将。

他就是乔治·懿律（George  Elliot）。

在原本的历史中，他本是远征中国的英军总司令。但因为缺乏资金与支持，加上国内党争，他在中国战场上的表现一直备受质疑，最终因病提前退位，后由义律（查尔斯·懿律）等人继续主持。

但因为林亚瑟的强势介入，整个战争的进程和目的都发生了改变。首相墨尔本在征求了林亚瑟的“建议”后，准备先将这位总司令调回来开会，进行战前部署，并和林亚瑟交接。

于是，这位历史上本该在好望角准备出征的懿律少将，被提前召回，并被任命为了这支远征舰队的最高指挥官。

当林亚瑟走进会议室时，正在慷慨陈词的懿律少将，立刻就停下了话头。

他和其他所有将领一样，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走进来的林亚瑟，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海军军礼！

“亲王殿下！”

懿律的声音，洪亮而又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恭敬。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诡异。

按理说，懿律是这次远征军的总司令，是女王陛下的全权代表，他的级别，在林亚瑟这个“特派监军”之上。他完全不需要对林亚瑟行如此大礼。

但懿律心里清楚得很。

别看自己是总司令，眼前这位年轻的亲王殿下，才是这支舰队真正的“灵魂”和“大脑”！

舰队里最牛逼的旗舰“复仇女王”号，是人家掏钱造的！

士兵们手里拿的、能连发的“柯尔特”手枪，是人家发明的！

炮手们引以为傲的、能爆炸的“高爆穿甲弹”，是人家工厂生产的！

甚至连他们每天吃的、香得流油的“午餐肉罐头”，都是人家赏的！

更别提，这位殿下，还是威灵顿公爵唯一的“关门弟子”，是首相墨尔本的“座上宾”，最最重要的，他是女王陛下爱到骨子里的丈夫！

自己这个总司令，跟人家比起来，算个屁啊！

说得难听点，自己就是个“高级打工仔”，是给人家看船的！

“不必多礼，将军。”林亚瑟微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在那个特意为他准备的、紧挨着总司令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会议继续。”他淡淡地说道。

“是，殿下！”

懿律再次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敢坐下，拿起指挥棒，继续他刚才的战术讲解。

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讲解的对象，已经不再是在座的各位将军了。

他几乎是全程侧着身子，将自己制定的所有航线、补给计划、以及初步的作战方案，像一个正在向老师汇报功课的学生一样，仔仔细细地，向林亚瑟一个人进行着说明。

每讲完一段，他都会停下来，用一种征询的、甚至可以说是“请示”的目光，看着林亚瑟，小心翼翼地问道：

“殿下，您看……我这个方案，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而林亚瑟，则会时不时地，根据自己脑海中的历史知识和威灵顿公爵教的战略思想，提出一两个看似随意，却又直指核心的修改意见。

“将军，你的航线选择，过于保守了。我们的舰队有蒸汽动力，完全可以不必过分依赖季风，走一条更直接的、能缩短至少半个月航程的深海航线。”

“还有，打下广州后，你的登陆点，为什么选择在澳门附近？那里水文复杂。我倒觉得，在舟山群岛的某个小岛上，建立一个前进基地，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懿律少将听得是连连点头，冷汗直流，赶紧拿起笔，将亲王殿下的这些“宝贵指示”，一条一条地，全都记在了自己的本子上。

会议室里的其他海军将领们，看着眼前这堪称“魔幻”的一幕，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震撼。

他们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争，它的总司令，或许名叫乔治·懿律。

但它的总导演，它的“幕后皇帝”，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这位脸上始终挂着和煦微笑的、年轻得过分的、帝国的亲王殿下——

亚瑟·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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