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利德贺街的末日

伦敦，利德贺街。

这里坐落着一栋外表庄重、内部却极尽奢华的宏伟建筑——东印度公司总部。

在过去的两百多年里，这里是整个大英帝国真正的“影子政府”。无数关于战争、贸易和殖民地总督任命的决策，都是从这栋大楼里，那些烟雾缭绕的董事会房间里发出的。

这里的主人，乔治·马地臣和他的董事伙伴们，习惯了像神明一样，操纵着数亿人的命运，攫取着惊人的财富。

但今天，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世界末日般的、死灰色的绝望。

“完了……全完了……”

马地臣失魂落魄地坐在他那张由珍贵紫檀木打造的、价值连城的办公桌后，手里捏着一份刚刚从议会传出来的紧急通报，双眼无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个被他视为“可以合作的后辈”的亚瑟·林，在出去“郊游”了一年多之后，带回来的，竟然不是什么东方的香料和瓷器。

而是一把足以将他们所有人，都送上断头台的……屠刀！

……

就在林亚瑟凯旋归来的第二天。

一场由女王陛下亲自下令召开的、关于“帝国东方及印度事务”的特别听证会，在国会的上议院，正式举行。

林亚瑟，作为这次听证会的唯一“报告人”，穿着他那身象征着无上军功的“皇家首席军事顾问”礼服，站在了所有议员和贵族的面前。

他没有发表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也没有进行任何声色俱厉的指控。

他只是让他的首席会计师汉森，将那份从加尔各答带回来的、关于“东印度公司真实财务状况”的报告，分发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然后，他又让另一名助手，将另一份文件，也分发了下去。

这份文件的标题是——《关于乔治·马地臣等公司董事，涉嫌在对华鸦片贸易中，恶意隐瞒战争风险，欺诈投资者，并向敌国泄露商业情报的初步调查报告》。

当在场的议员们，特别是那些在东印度公司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股份的贵族们，看清楚这两份报告上的内容时。

整个议会大厅，瞬间就炸了锅！

“什么？！亏损三百万英镑？！奥克兰那个蠢货，不是说我们去年盈利八百万吗？！”

“天哪！挪用公款五十万！这帮该死的蛀虫！他们把我们的钱，都揣进自己的腰包里了！”

“还有这个……马地臣，竟然在战前，为了个人利益，私下向清国商人，出售关于我们海军部署的虚假情报，试图挑起更大的冲突？！这是叛国！是赤裸裸的叛国！”

群情激愤！

那些之前还和马地臣称兄道弟、一起在俱乐部里喝香槟的“好朋友”们，此刻一个个都变成了正义的化身，愤怒的公牛！

因为，东印度公司的亏损和欺诈，直接损害的，是他们这些“小股东”的切身利益！

马地臣这帮人，不仅是在挖帝国的墙角，更是在挖他们每个人的钱包啊！

就在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的时候，林亚瑟才不紧不慢地，走上了发言台。

他环视着全场，用一种平静而又带着一丝悲悯的语气，缓缓地开口了。

“先生们，这就是我们引以为傲的东印度公司，这就是那颗女王陛下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珠’，如今，最真实的模样。”

“它，已经从内部，彻底腐烂了。”

“它的管理层，被一群贪婪、自私、目光短浅，为了个人利益，甚至不惜出卖国家利益的蛀虫所占据。”

“它那套延续了两百年的、古老而又封闭的‘公司治国’模式，已经完全跟不上我们这个由蒸汽和钢铁驱动的、日新月异的新时代了！”

“今天，在阿富汗，如果我们真的损失掉了两万名士兵的生命和帝国的声誉。那么明天呢？我们是不是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它，因为下一个奥克兰的愚蠢，而让我们失去整个印度？！”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响亮，一句比一句更发人深省！

“所以！我，亚瑟·林，以王夫、皇家首席军事顾问、以及帝国最大纳税企业主的身份，在这里，向议会，向女王陛下，提出我最郑重、也是最紧急的议案！”

他顿了顿，用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了那句将要改变历史的宣告！

“我提议——”

“——立刻剥夺东印度公司，自光荣革命以来，所拥有的一切《皇家特许状》！”

“立刻解散其位于利德贺街的董事会，并将其所有成员，移交皇家检察院，以‘叛国罪’和‘商业欺诈罪’，进行彻查审判！”

“最后！”他看着所有人，眼中闪烁着属于改革者的、熊熊的火焰！

“成立一个全新的、由王室、首相内阁和议会三方共同监管的——‘印度事务部’！”

“将所有东印度公司的海外资产、军队和殖民地治权，全部收归国有！”

“从此以后，印度，将不再是一家私人公司的种植园！它将成为，也必须成为，我们大英帝国，一个不可分割的、由伦敦直接管理的、真正的行省！”

这番话，如同在议会大厅里，引爆了一颗原子弹！

所有人都被林亚瑟这石破天惊的、近乎“政变”般的提议，给彻底震懵了！

收回特许状？解散董事会？资产全部收归国有？！

这是要……将这个存在了两个多世纪的庞然大物，给连根拔起，彻底肢解啊！

这手笔，也太大了！太狠了！

首相墨尔本勋爵的脸上，露出了震惊而又复杂的表情。他知道林亚瑟要对东印度公司动手，但没想到，他的胃口，竟然这么大！

而那些与东印度公司有利益关联的议员们，则吓得脸色惨白，刚想站起来反对。

但他们一看到林亚瑟那冰冷的眼神，一想到他身后那艘还停泊在泰晤士河上的“复仇女王”号，一想到他如今在民间和军队中那如日中天的“圣人”声望……

他们瞬间，就怂了。

在绝对的实力，和“政治正确”的大义面前，任何的反对，都是螳臂当车。

最终，在经过了一场短暂而又毫无悬念的投票之后。

林亚瑟的议案，以压倒性的优势，被通过了。

……

当天下午，利德贺街，东印度公司总部。

大门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皇家骑警，用战斧粗暴地劈开。

乔治·马地臣和他那群还在妄想能通过“政治献金”来挽回局面的董事们，被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从他们那奢华的办公室里，一个个地被拖了出来，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亚瑟·林！你这个卑鄙的杂种！你不得好死！”马地臣看着那个亲临现场“监刑”的年轻王夫，发出了绝望的、怨毒的咒骂。

林亚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怜悯的微笑。

“马地臣先生，”他轻声说道，“时代变了。”

“你们那套属于十七世纪的、用香料和奴隶进行资本积累的游戏，已经结束了。”

“欢迎来到，由我主导的、属于十九世纪的、用钢铁、铁路和资本，来重新定义世界规则的……新时代。”

说完，他不再看那个注定要在伦敦塔的监狱里度过余生的失败者一眼。

他转身，迎着伦敦的夕阳，走出了这栋象征着一个旧时代落幕的建筑。

他知道，当帝国最锋利的、也是最肮脏的这把“矛”，被彻底收归到他和女王的手中之后。

一场由他们夫妇二人主导的、针对帝国内部那同样腐朽不堪的“盾”的、更深刻、也更艰难的“维多利亚改革”，即将拉开它真正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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