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监院洪德海
初五,清晨的安济坊特别安静,连平日那些个狗仗人势的杂役声音都放轻了几分。李麻子和赵三暴毙的消息,如同投入粪坑里的石子,激起一阵恶臭的涟漪后,迅速被更深的麻木和恐惧淹没。
底层的人们噤若寒蝉,中层的小吏们则惶惶不安,谁都知道,这两个是监院洪德海最得力的爪牙,替他干尽了见不得光的脏活。如今双双毙命,洪监院岂能善罢甘休?
果然,辰时刚过,洪德海那顶象征着权势的四人抬小轿,停在安济坊的门前。他并未如往常般先去监院的值房,而是阴沉着脸,带着两个同样面色冷硬的亲随,直奔药库,他要亲自查看那夺走他两条恶犬的凶地。
洪德海年约五十,身材矮胖,一张保养得宜的圆脸上嵌着一双细长、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此刻正闪着毒蛇般的阴鸷与暴怒。
他穿着深青色绸缎常服,腰间玉带扣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羊脂玉佩,与这遍地污秽、哀嚎的安济坊格格不入。
他当然知道李麻子和赵三背着他干的那些勾当,甚至是他默许或授意的,折磨那些贱民他有时候也是乐在其中。但打狗要看主人,这不仅是断他财路,更是赤裸裸地挑衅他的权威。他决不信什么“意外沾染剧毒矿物”的鬼话。
药库内,生石灰掩盖后的刺鼻气味还未散尽。洪德海捂着口鼻,嫌恶地扫视着狼藉的现场。
倾倒的木架,散落一地的矿石、地面上那片被石灰覆盖的、不规则的深色印记。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瑟瑟发抖的药童。
“说!昨日都有谁在这里事发时,离得最近?”洪德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他的亲随鹰隼般的目光锁定了几个当值的药童。
药童们吓得魂飞魄散,七嘴八舌,语无伦次地复述着昨日的混乱:野猫或者老鼠撞碎罐子、李麻子追打、突然暴毙、赵三也来看、放矿石的架子倒了、然后赵三爷也……所有人的证词都指向一个结论。一连串倒霉的意外叠加,提到谁离得最近,没人离的近,那时候大家都躲的很远。
洪德海的小眼睛眯得更紧了。他走到那堆被生石灰覆盖的“毒粉”原址旁。又抬头看了看药柜顶层那个破碎陶罐。让亲随拿下来给他看。
等亲随把那陶罐留下的一点底拿下来递到他面前时。洪德海的眉头皱起,这是“紫金沙”,是一种剧毒。但据说在某些偏方里有点“神效”的东西。
但当初李麻子拿给他看的是一个灰黑色的小陶罐,绝不是这种普通灰色大罐子。有人调换了罐子,如果当时打破的是小陶罐,李麻子绝对会上心的。李麻子舔尝药粉的习惯明显是被别人发现利用了。
“意外?”洪德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带着浓重的嘲讽。他太了解人性的恶了。这分明是有人利用了李麻子的恶习,精心设计的谋杀。赵三那个蠢货,纯粹是贪婪送命。凶手是谁?是哪个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的苦主?还是……内部有人想取而代之?
“查,安济坊就这么大,先从丙字房查起,一个灰黑色小陶罐。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查出来。洪德海厉声吩咐两个心腹去查。
林岁安这会要是在这,内心肯定呵呵了,你就是挖地三十尺都没用,小陶罐在空间里待着呢!
洪德海决定亲自查账,他要从账目上找出蛛丝马迹,揪出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更要借此机会,震慑所有人,重新确立他不可动摇的权威。他厉声吩咐:“把丙、丁、戊三房的账册,还有库房的药材进出细目,统统给本官搬到……西廊最里面那间旧账房!本官要亲自核验,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他选择了西廊最深处那间靠近库房后墙,堆放陈年旧账的阴暗房间。这里僻静,少人打扰,更重要的是,这间房的房梁结构,是整个安济坊最老旧、最不稳固的几处之一。
洪德海知道,但他不在乎,他高高在上,危房压死的只会是底层的蝼蚁,他要的就是这种隔绝和威慑。
消息传到丙字房,林岁安正在教红丫投掷的技巧。听到“西廊旧账房”几个字,她低垂的眼帘下。机会来了,一个更大胆,更彻底的计划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
洪德海是毒瘤的根源,他必须死!而且要死得和他那两个爪牙一样“合理”,甚至更“意外”。
如果是其他的房间林岁安可能不清楚。可是西廊那间旧账房林岁安可是了解一点的。王嫂的姘头就是负责整个安济坊房屋维护的杂役。这里面也是多有油水,不然王嫂也不会当洗衣妇的领头人。
林岁安无意间听到过王嫂抱怨姘头给她的口粮越来越少了,安济坊好几处房屋都需要继续维护,特别是那间旧账房,可是坊里一直拿不出钱来。导致姘头没多少油水可以拿了,她的口粮也就减少了。
西廊旧账房脆弱的房梁结构。那根支撑主梁的柱子,早已被白蚁蛀空了大半,去年雨季时就曾发出过异响,只是用几根临时木棍勉强顶住,因为坊里没钱,没有重新购买主梁换上。
计划不复杂,需要用点化学基础常识。工具也很简单,石灰!安济坊最不缺的就是生石灰,她空间里给偷藏了不少。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水!
洪德海查账,必然久坐,而专注。最关键的,是制造一个瞬间的、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外力”!
不过时机很重要,洪德海应该会在这边待几天,希望老天能帮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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