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雨雾中的亡命追逐

那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目光扫过来的瞬间，林天豪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冻僵了！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盯上，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趴下！别动！”老兵班长反应极快，低吼一声，猛地将林天豪的脑袋按进湿漉漉的草丛里！

所有人都瞬间伏低身体，心脏狂跳，死死屏住呼吸，连伤口疼痛的瘦高个都咬紧了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雨水顺着草叶滴落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下方山谷里，一片死寂。刚才还在忙碌的那些深色身影，似乎也接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全都停下了动作，如同雕塑般站在原地，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山坡这边。

这种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沉默，比大声叫骂更让人恐惧。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下方才传来那个金丝眼镜男人清晰却冰冷的声音，说的竟然是略带生硬口音的中国话，语气听不出喜怒：

“去看看。”

“嗨！”（是！）一个穿着作战服的人立刻低头应道，用的是日语！虽然发音短促，但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刺耳！

日语？！这些人果然是鬼子？！但又不像普通的日军部队！

紧接着，一阵急促却并不杂乱的脚步声朝着山坡快速逼近！不止一个人！

“暴露了！快走！”老兵班长当机立断，声音嘶哑，“往林子密的地方跑！分散开！别聚在一起！”

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众人再也顾不得隐蔽，猛地从藏身处跳起来，也顾不上方向，拼命朝着植被茂密的丛林深处亡命奔逃！

“八嘎！站住！”（混蛋！站住！）身后传来日语厉喝！紧接着就是“啪勾！啪勾！”几声清脆的枪响！子弹“嗖嗖”地打在他們周围的树干和岩石上，溅起一片片碎木和石屑！

“妈呀！真开枪啊！”福贵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居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乱喊：“爹娘祖宗保佑！子弹拐弯！子弹拐弯啊！”

林天豪搀扶着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的山坡上狂奔，肺叶如同火烧般疼痛，冰冷的雨水糊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叫喊声，那些神秘人的追击速度极快！

“分开！分开跑！”小山子对山地最熟悉，大喊着指引方向，“往左！那边石头多！好躲！”

队伍瞬间被冲散。老兵班长和铁蛋护着林老爷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小山子则拉着林天豪和林母钻向另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福贵尖叫着，几乎是闭着眼跟着脚步声最响的方向乱跑（恰好是瘦高个咬牙坚持的方向）。

枪声和叫喊声在身后紧追不舍。

林天豪感觉自己快要跑不动了，胸口像是要炸开。林母更是几乎完全靠他拖着走，呼吸急促，脸色惨白。

“这边！有个石缝！”小山子突然发现前方一块巨岩下有一道狭窄的裂缝，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

“快！婶子，先进去！”小山子二话不说，先把几乎虚脱的林母塞了进去，然后推着林天豪，“少爷！快！”

林天豪刚侧身挤进黑暗潮湿的石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他猛地回头，只见小山子身体一震，后背爆开一团血花，整个人向前扑倒！

“山子哥！”林天豪目眦欲裂！

“别管我！快往里走！深处拐弯！”小山子倒在地上，嘴角溢血，却用尽最后力气嘶吼着，同时猛地将手里的猎刀朝着追兵扔了过去！

一个追上来的深色身影敏捷地躲开猎刀，举枪就要瞄准石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尖啸掠过！那名举枪的神秘人身体猛地一僵，喉咙上赫然多了一支短小的、尾羽还在颤动的弩箭！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嗬嗬了两声，重重倒地。

其他追兵立刻警惕地散开，寻找弩箭来源。

林天豪趁机死命将受伤的小山子拖进石缝深处！石缝内部果然如小山子所说，有一个狭窄的拐弯，暂时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外面传来几声短促的日语口令和脚步声，追兵似乎没有立刻钻进狭窄石缝追击，而是在外面徘徊、搜索。

石缝深处一片黑暗，只能听到彼此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和小山子压抑的痛苦**。

“山子哥！你怎么样？”林天豪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想按住他背后的伤口，温热的鲜血不断涌出。

“没…没事…穿糖葫芦了…没伤着要害…”小山子咬着牙，冷汗直流，“妈的…这帮人…枪法真准…”

暂时安全了？林天豪心脏狂跳，耳朵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似乎远了一些？

但他不敢大意。刚才那支救命弩箭…是“活阎王”？他又一次在关键时刻出手了？他就在附近？

然而，还没等林天豪稍微喘口气，一阵更加令人心悸的声音由远及近！

那是…狼狗的吠叫声！低沉而凶猛！

“狗！他们放狗了！”小山子脸色瞬间惨白，“完了…这石缝躲不过狗的鼻子！”

果然，很快，外面就传来了狼狗兴奋的吠叫和抓挠岩石的声音，越来越近！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绝望再次攫住了林天豪。这石缝是死路！一旦狼狗进来，或者对方往里面扔手雷…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头顶上方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林天豪和小山子都吓得一哆嗦，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石缝上方，一块凸出的岩石后面，缓缓垂下了一根粗糙的藤蔓，同时，一个压得极低、沙哑难听的声音飘了下来：

“想活命…抓住…爬上来…”

这声音…不是“活阎王”！至少不是他们之前接触过的那个（或者那群）！这个声音更加苍老、沙哑，甚至带着点病态的虚弱感！

但此刻，哪还顾得上许多！

求生的本能让林天豪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他先奋力将受伤的小山子托起，让他抓住藤蔓：“山子哥！快！”

小山子也知道这是唯一生机，咬紧牙关，用没受伤的手臂死死抓住藤蔓，双脚蹬着岩壁，艰难地向上爬去。上面的神秘人似乎也在用力拉扯。

好不容易将小山子拉上去，林天豪自己赶紧抓住垂下的藤蔓。藤蔓粗糙，勒得手心生疼。他拼命向上爬，脚下不断打滑。

下方，狼狗的吠叫声已经到了石缝口，甚至能闻到那畜生嘴里喷出的腥臭热气！

就在一只硕大的狼狗头试图挤进石缝的瞬间，林天豪感觉衣领一紧，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提了上去！

他重重摔在岩石上方一个狭窄的平台上，摔得七荤八素。

还没等他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样，就听到那个沙哑的声音急促地说道：“堵上洞口！快！”

只见那个救他们的身影，似乎十分瘦小佝偻，披着一件破烂的蓑衣，头上戴着宽大的斗笠，看不清面容。他（或者她？）动作却异常敏捷，搬起几块事先准备好的石头，迅速塞住了他们刚才爬上来的那个洞口缝隙，只留下极小的透气孔。

刚刚堵好，下面就传来了狼狗疯狂抓挠和吠叫的声音，以及神秘追兵的低喝声。但他们似乎暂时无法上来。

暂时安全了…

林天豪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看向那个蓑衣人，刚想开口道谢，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平台，不如说是一个极其狭小、天然形成的岩石凹洞，勉强能容纳三四个人蜷缩着。洞壁上，竟然被人用木炭画满了各种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符号和简易地图！

而其中最醒目、反复出现的，正是那个圆圈里点着一个点的——独眼符号！

但仔细看，这个独眼符号似乎和“活阎王”留下的又有些细微差别，线条更加颤抖、古老，甚至带着一种…疯狂的意味？

蓑衣人没有理会林天豪的震惊，而是先快速检查了一下小山子的伤势，从怀里掏出一些捣碎的草药，敷在他的伤口上，用破布条熟练地包扎起来。

“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林天豪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连忙道谢。

蓑衣人抬起头，斗笠下，一双异常明亮、却布满血丝和偏执光芒的眼睛扫了林天豪一眼。那眼神让林天豪心里莫名一寒。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急促的、神经质般的语调：

“谢？哼…要不是看在‘他’的记号面上…老子才不管你们死活…”  “记号？”林天豪一愣。  蓑衣人指了指林天豪的衣角。林天豪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衣角内侧，竟然被人用炭灰画了一个极小、极不起眼的独眼符号！和洞壁上的一模一样！

是“活阎王”？！他什么时候画上去的？！这符号代表着什么？保护？还是标记？

蓑衣人似乎不想多解释，侧耳听着下方渐渐远去的狗吠声和脚步声，神经质地喃喃自语：“走了…暂时走了…但那帮‘鬣狗’…鼻子灵得很…还会回来的…”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疯狂的眼睛再次盯住林天豪，语气变得异常严肃甚至恐惧：

“小子！你们惹上大麻烦了！知道下面那帮穿人皮的鬼是什么来头吗？”  林天豪茫然摇头。  蓑衣人凑近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一样，说出一个让林天豪头皮发炸的词：

“他们…是‘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先锋探子！”

“关东军防疫给水部”？这个名字听起来人畜无害，为何让蓑衣人如此恐惧？他们在中国土地上到底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活阎王”与这蓑衣人又是什么关系？衣角的记号究竟意味着什么？下方的追兵是否会去而复返？其他失散的同伴命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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