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迷雾中的第三只手

1937年7月10日，傍晚  地点：北平西山深处，废弃猎户窝棚及附近山沟

“窝棚那边有动静！不是咱们的人！”

小山子这声压得极低却充满惊恐的警告，像一把冰锥子，瞬间刺透了山沟里凝重的血腥空气！

所有人的头皮猛地一炸！心脏几乎骤停！

窝棚那边？！林老爷、林母、受伤的瘦高个还有福贵可都在那里！手无寸铁！

“妈的！调虎离山？！”老兵班长眼睛瞬间就红了，一把抄起枪，“快回去！”

再也顾不上研究山沟里的惨状和那诡异的鞋印，四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疯了似的朝着窝棚方向连滚爬爬地冲去！恐惧和焦急像火焰一样灼烧着他们的五脏六腑！

林天豪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爹！娘！千万不能有事！

他们沿着来路拼命狂奔，树枝刮破了脸也浑然不觉。越是靠近窝棚，心就沉得越厉害——那边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

终于，窝棚那破败的轮廓出现在视线里。外面看起来似乎一切如常，没有明显的破坏痕迹。

“爹！娘！”林天豪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

没有回应。

老兵班长猛地停下脚步，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分散隐蔽，他自己则猫着腰，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摸到窝棚门口，枪口对准里面，侧耳倾听。

里面死寂无声。

林天豪的心沉到了谷底，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枪。

班长深吸一口气，猛地用枪口挑开虚掩的破草帘子，闪身冲了进去！

“班长！”林天豪也跟着冲了进去！

窝棚内光线昏暗，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汗味和草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林老爷和林母紧紧靠在一起，缩在角落里，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但看起来似乎没有受伤。福贵则直接瘫坐在他们前面，裤裆湿了一大片，显然是吓尿了。

而受伤的瘦高个，竟然半坐了起来，背靠着土墙，手里紧紧攥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磨得锃亮的匕首，眼神凶狠地瞪着门口，直到看清是班长和林天豪，才猛地松懈下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咋…咋回事？！”老兵班长急声问道，目光迅速扫视棚内，没有发现外人侵入的迹象。

“刚…刚才…”林母声音发颤，话都说不利索，“外面…有…有脚步声…很轻…就在窝棚边上转…转了兩圈…”

福贵带着哭腔补充：“还…还扒着门缝往里看了！俺看见一只眼！贼亮！吓死俺了…”

“你看清长相没？穿的啥衣服？”班长追问。

福贵拼命摇头：“没…没看清…就一晃…好像…好像包着头脸…衣服颜色很深…”

“他娘的！真让人摸到老窝来了！”老兵班长后怕不已，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要是刚才他们回来晚一点，或者那人心存恶意…

“对方没进来？”铁蛋闷声问，警惕地打量着窝棚四周。

瘦高个咳完了，喘着粗气，虚弱地指了指窝棚门口地面的某个角落：“那孙子…估计是看到这个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门口内侧的泥地上，不知何时，被人用树枝清晰地划了一个符号——

那个他们已经不算陌生的、圆圈里点着一个点的——独眼符号！

符号下面，同样划着两个字：

“小心。”

“是…是他？！”林天豪失声道，“是‘活阎王’？！他刚才来了？！他这是…警告我们？”

所有人都懵了。这“活阎王”行事也太神出鬼没了！刚刚指引他们来此避难，留下“勿生火”的警告，现在又突然现身，划下“小心”的记号？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肯定发现了什么！”小山子反应很快，“是不是他也察觉了那山沟里的死人？还有那伙看不见的‘猎人’？”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脊背发凉。如果连“活阎王”这种级别的狠人都需要特意跑来划记号警告，那隐藏在暗处的威胁，得有多可怕？

“这地方不能待了！”老兵班长当机立断，“不管来的是哪路神仙，咱都惹不起！必须马上走！”

虽然天色已近黄昏，很快就要再次入夜，但没人反对。这个窝棚已经暴露，不再安全。

众人立刻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主要是扶起伤员。

就在林天豪搀扶瘦高个的时候，瘦高个突然用没受伤的手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他凑近林天豪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学生娃…仔细想想…从芦苇荡开始…那家伙每次出现…是不是都在咱们快要撞上另一伙‘脏东西’的时候？”

林天豪一愣，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几个时辰的经历：芦苇荡被日军骑兵堵截，“活阎王”弩箭解围；民团村庄被溃兵围攻，“活阎王”背后开枪并留下弹药；现在，他们刚发现山沟里的屠杀和诡异鞋印，“活阎王”就现身窝棚警告…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

“您是说…他…他像是在…”林天豪猛地瞪大眼睛，一个惊人的猜想浮上心头，“…像是在把我们从一个危险，驱赶到另一个…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同时…也在阻止我们碰到那第三伙人？”

瘦高个松开了手，眼神复杂，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虚弱地靠回墙上，喃喃道：“…这世道…真他妈的…比戏文还乱…”

没时间细琢磨了。众人搀扶着，再次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个只待了不到一天的“暂安”点，重新没入莽莽山林。

这一次，他们没有明确的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和小山子对山地的模糊记忆，尽量往更深、更偏僻的地方走。恐惧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们，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黑夜的山林，危机四伏。

他们找到一处岩石裂缝形成的天然浅洞，勉强能容纳几人挤着坐下，根本不敢生火，也不敢睡觉，只能轮流警戒，在寒冷和恐惧中煎熬。

一夜无话，只有风声和不知名野兽的  distant  嚎叫。

第二天（7月11日），天色阴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让山路更加湿滑难行，也冲刷着痕迹，却丝毫无法洗刷众人心头的阴霾。

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雨雾中艰难跋涉，又冷又饿，体力消耗极大。林母几乎走不动了，全靠林天豪和福贵轮流背着。

快到中午时，雨势稍歇。走在最前面探路的小山子突然又发出了警示！

众人立刻紧张地隐蔽。

小山子趴在一处岩石后，指着下方山谷，脸色极其古怪：“下面…好像有烟…不是炊烟…像是…像是烧什么东西的烟…”

又来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翼翼地摸到山谷上方，借着一丛茂密的灌木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谷底的一片空地上，景象诡异——几堆东西正在冒着滚滚浓烟，味道刺鼻，像是在焚烧垃圾或者…尸体？但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而在焚烧点不远处，竟然停着两辆奇怪的、没有悬挂任何标识的深绿色卡车！卡车旁边，搭建着一个简易的帆布帐篷。十几个穿着统一深色雨衣、行动敏捷、沉默寡言的人正在忙碌着。他们将一些箱子从卡车上搬下来，又将其他的箱子搬上去。

这些人动作干练，配合默契，明显不是乌合之众。但他们穿的既不是中国军装，也不是日军的黄呢子，而是一种样式古怪、便于山地行动的深色作战服和雨衣！他们脚上穿的，正是那种花纹奇特的胶底鞋！

最让人心惊的是，林天豪隐约看到，其中一个背对着他们方向的人，在弯腰搬箱子时，雨衣下摆掀起，腰间赫然露出一把枪柄造型奇特的手枪，而在他卷起的袖子下方，小臂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深色的图案纹身！

虽然看不清具体形状，但那惊鸿一瞥的轮廓，让林天豪的心脏猛地一抽！

那图案…竟然和他之前见过的、刻在木牌和划在地上的那个“独眼”符号，有几分诡异的相似？！但似乎又有些不同，更加复杂…

难道…这下面的人…和“活阎王”有关？！

还是说…“活阎王”警告他们要小心的…就是这伙人？！

而他们此刻，正在这伙人的头顶上方！

就在林天豪脑中一片混乱，几乎无法思考时，下方帐篷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没有穿雨衣，而是穿着一件熨帖的深色风衣，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文质彬彬的学者或者商人，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他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正对旁边一个穿着作战服的人吩咐着什么。因为距离较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偶尔有几个词顺着风断断续续飘上来…

“…样本…尽快转运…”  “…封锁消息…”  “…‘渔夫’…会处理…”

他的口音很奇怪，不是纯粹的北平官话，也不是常见的方言，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生硬的腔调。

突然，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精准地扫向了林天豪他们藏身的这片山坡！

神秘势力现身！他们焚烧什么？转运什么样本？“渔夫”是谁？是“活阎王”吗？戴眼镜的男人发现了主角一行？他们能否再次逃脱？这股明显不属于中日双方的第三股力量，究竟是何方神圣？目的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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