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餐桌上的暗刺
松露意面端上来时，瓷盘边缘还凝着层薄汽，松露的香气混着奶油的甜腻漫开来。
乔安琪用银叉卷起一缕面条，抬眼时恰好对上程方煜的目光，他正望着窗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的杯壁，红酒在杯底晃出浅浅的涡。
“在看什么？”
她轻声问，将叉子递到唇边，睫毛垂下，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程方煜收回目光，指尖在杯壁上顿了顿，杯壁的冰凉透过皮肤渗进来，才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些。
“没什么。”
他拿起刀叉，却没立刻动。
“这家的意面，看着好像不如以前好吃了。”
乔安琪笑了笑，叉起一块油封鸭递到他盘里：“可能是因为你太久没来了，我还记得以前你总说，这里的主厨调的酱汁，有巴黎左岸的味道，还说有机会一定带我来尝尝。”
她的声音温软，像浸了水的棉絮，轻轻落在程方煜耳里。
他确实记得，那时候他才刚到国外，正是对生活无望时，是乔安琪陪着他。
两人同在异国他乡，偶尔说起国内有趣的事，其中就有这家餐厅。
可此刻听着这些话，他脑子里冒出来的，却是另一个画面，在过去的三年，盛妍是不是也带着宋叙来过这里，也是这样有说有笑……
那画面像根细针，悄无声息地扎进他心里，疼得不算尖锐，却密密麻麻的，扰得他坐立难安。
“可能吧。”
他敷衍地应了声，切下一小块鸭肉送进嘴里，味蕾却像被蒙了层布，尝不出半分当年的滋味。
乔安琪将他的失神尽收眼底，指尖在桌布上轻轻划了个圈，她知道程方煜在想什么。
男人的占有欲有时比女人更偏执，尤其是程方煜这种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盛妍的“不驯服”和宋叙的“存在感”，恰好戳中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在国外的时候就听到过宋叙的大名，又年轻又有实力，也是医学研究领域不可多得的人才。”
程方煜切肉的手猛地一顿，银刀在瓷盘上划出一道轻响，在舒缓的钢琴曲里显得格外突兀。
“不过是些纸上谈兵的东西。”
程方煜的声音冷了些，刀尖在盘子里戳了戳，那块鸭肉被戳得变了形。
“医学院里像他这样的人多了去了，真要论真本事，还差得远。”
乔安琪却像是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讽，反而认真地点点头：“话也不能这么说，宋叙的确很优秀。”
她顿了顿，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意面，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说起来，宋医生也算是医学研究领域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了，听说好多大医院都想挖他，他却一直留在医学院，说是想跟着周教授继续深入研究。”
程方煜端起高脚杯，仰头喝了一大口红酒，酒液的涩味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烦躁。
“哦？看来他确实很擅长这个。”
程方煜放下酒杯，杯底重重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自己都没察觉，这话里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
乔安琪却像是没听见，继续道：“说起来有些怪，宋医生这些年不乏追求者，只不过都被他拒绝了，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这句话像根点燃的引线，“嗤”地一下烧到了程方煜的心底。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刀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银质的刀叉在灯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
看到他的反应，乔安琪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自然的模样。
她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她只要再添一把火，就能彻底点燃。
“盛小姐和宋医生好像交情匪浅。”
她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目光落在程方煜紧绷的侧脸上，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
他猛地松开手，刀叉“当啷”一声落在盘子里，吓了乔安琪一跳。
“怎么了？”她连忙放下餐巾，伸手想去碰他的手背，却被程方煜下意识地躲开。
程方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的下摆，语气冷得像结了冰：“没什么，突然有点累了，先送你回去。”
乔安琪愣了愣，随即温顺地点点头：“好。”
她拿起椅背上的大衣，跟在程方煜身后往外走，路过吧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靠窗的位置，那盘松露意面几乎没动，油封鸭只被切了一小块，像极了主人此刻潦草的心境。
走出餐厅，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扑面而来，程方煜拉开副驾的车门，乔安琪弯腰坐进去时，故意让发梢扫过他的手腕，她能感觉到，程方煜的身体僵了一下。
“其实……”
乔安琪系安全带时，状似无意地开口，“我今天看到宋医生的时候，他手里好像拿着一份资料，封面隐约能看到‘盛’字，你说，会不会是我们误会盛小姐了，他们以前不是一起跟着周教授做过项目吗？”
程方煜关车门的手顿在半空，夜风卷起地上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撞在车门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指尖在方向盘上死死攥着，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仪表盘的灯光，在他眼底投下一片暗沉的光。
乔安琪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笑，她知道，程方煜心里的那根刺，已经扎得很深了，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根刺上，再轻轻推一把。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她轻声说，语气带着一丝歉意，“毕竟隔得远，也说不定是谁的，你别多想。”
程方煜没说话，发动了汽车，宾利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像头被激怒的兽，猛地窜了出去，将餐厅的暖光和梧桐叶的影子，远远抛在了身后。
车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乔安琪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掠过的街灯，眼底的笑意渐渐敛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算计。
她知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始，而她和盛妍，注定得有一个人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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