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息壤

这方壶山中原有上万僧侣，守护龟三老祖于此，大多修炼出了舍利。上万年过去，这些僧侣早已死去。其中有超过半数，因注重武艺，忽略修心，便心性不足，死后化为魔煞。

这些魔煞失了灵智，四处乱走，被误入方壶山底的何准遇见。何准与这些魔煞比武，练出了一身高明的武技，并以自身灯火映照，将其中的一部分化去，阻止了一场危机。这些前情，也无需细说。

龟三老祖道：“既是如此，咱们寻矿山去。”

石雪儿拉起何准道：“走，去寻矿山。前辈，矿山在何处？”

龟三老祖慢吞吞道：“万年前天崩之时，首阳山也随之崩碎，其中一角，便是落在雍州，你们随我来便是。”

首阳山！三个字在石雪儿心中如甘甜的冰泉般炸开。她自然知道，当初偃师一族入慈航道人麾下时，慈航道人为其采首阳山铜、昆仑玉髓、东海玄冰等物炼制神兵之事。其中最多的，便是这首阳山铜。

石雪儿拉住何准的手都紧了一紧。

何准将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拍，问老龟道：“前辈，你平时负山而行，便是这般坐着不动吗？”

他上一次与时令来此，入山之时，这山还在沙漠之中，出山之时，这山已到了黄河妖域的水镜湖边，两地相隔数万里，却也不见这老龟有背着方壶山走动。

老龟道：“我是负山神龟，又不是蜗牛，还要背个房子爬来爬去。”

石雪儿原也不解，这老龟口中说要去寻那矿山，为何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听二人一问一答，才约略猜出了其中奥妙。她看向老龟结印的双手，只见这双手变幻不止，其中有一个手印，像极了休休曾经结过的。

那是在她第一次进入休休神庙之时，见休休神像双手拇指相接，状若瓶口初开，将香火之力灌入何准神像。后来她问过休休，顺便学了这个手印，知道这叫做宝瓶印，擅能蓄力以发。

何准见她发愣，以为她仍是心急寻找矿山之事，又问老龟：“前辈，到那首阳山残迹，还需几日？”

老龟停了手印道：“到了。”

雍州以最东边缘之处，原本是苍苍茫茫的一片迷雾。也有修士曾经进入其中，却无法穿过。快速前行，忽见天光，却是又原路走了出来。如此情形，过了万年之久，便再也无人对此处生出兴趣。

迷雾边缘，有一日忽然现出一座小山。这小山上的岩石色作青黑，还杂夹着一点暗褐之色，其上布满风化后的裂痕。不知为何，这岩石如同可以生长之物，每日都在涨大一丝，经过数千年岁月，竟已漫延出这迷雾足有数十丈之远。

直至月余之前，天地震动，这山岩便又长大了一些，岩石边缘又生出一些变化，其缝隙和底部被某种有如凝固树脂的事物充斥，有如包浆一般。

此时红光闪起，一只身体滚圆的小妖兽窜到岩石上，向缝隙间观看。这妖兽虽小，耳朵倒是甚大，皮毛上泛起红光，四只纤细却有力的小爪扒住岩石，回过头来，向着身后不远处的二人“吱吱”叫唤。

这小兽正是何准曾经送与石雪儿的火浣鼠。石雪儿一直将它带在身边，这时空了，便放了出来，任它玩耍。

何准与石雪儿随着方壶山，被老龟送于此处。

老龟不便离山，指了方向，让他们出山寻过来，便见到了此处巨岩。

何准见火浣兽回头叫他们，问石雪儿道：“小家伙原就开了灵智，跟你这么久，还没有学会说话吗？”

石雪儿小脸微微一红，小白牙咬起，道：“我不许他说话！”

火浣鼠歪了歪脑袋，看向石雪儿，张口道：“妈妈！”

石雪儿捂住了脸。何准哈哈大笑。

石雪儿娇嗔道：“不许笑！你还不是有一只小狸！”

六年前混沌兽一战，那混沌兽居然退化为一只黑色的狸猫，趴在何准头顶不肯下来，还要叫他“爸爸”。众人慑于混沌兽之前的强大，全都不明白，也都不敢问。（见于第四卷《何以造苍天》第二十八章）

何准道：“自打破小瓮天后，小狸便躲在画门空间内发呆，不肯出来，问也不理。”

二人上前看那岩石。

何准问道：“这便是首阳山石？”

石雪儿手中现出偃甲天书化作的金箔。金箔化为一柄锋利的短斧，斧头熠熠生辉。

这偃甲天书是偃师一族至宝，集全族万年学识于一体，有幻化模拟，试演修习之功，更可随心化为斧凿锛刨等工具。石雪儿曾以之为何准疗伤，化为金线长针，于三丈之外连刺他十五处大穴。

这十五处穴道，从头顶到足底，相距极远，有时更是用这金线拐着弯的刺去，刺得分毫不差。其中虽有石雪儿手法精巧之妙，也赖这金线易于操控之功。

石雪儿对着这岩石一斧劈下，如切豆腐一般，岩石应手而开，现出光滑的切面，黄澄澄耀人眼目，明晃晃可鉴人影。这哪里是矿石，分明就是一块大铜疙瘩！

石雪儿喜道：“夫君，我明白了！”

何准诧异道：“明白什么？”

石雪儿道：“偃师一族于万年之前，虽也精通造物，其实并不精通冶炼之法。天书中记载的冶炼之法，是经了后来数千年的积累，才有了如今成就。我一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冶炼矿石，得到铜铁之物。我也不知道为何一定要首阳之铜，才能作为作为造物材料。”

何准接口道：“原来是因为这首阳山同，根本无需冶炼！”

石雪儿笑着“嗯”了一声，又用斧头劈下一块铜石，拿起把玩，爱不释手。

这时又听“吱吱”两声，却是那火浣鼠，用小爪子指着被劈开的铜石，似有发现。

二人向他所指之处看去，却见是原来充斥于石下如包浆般的事物，居然沿着肉眼可见地沿着铜石的边缘生长起来。这事物状如松脂，质地粘稠，虽是生长的极慢，却已是肉眼可见，仿佛要将整块铜石包裹起来一般。

石雪儿定定地看了一会，道：“是一种新材料，居然能自行生长。此物应与铜气相斥，受到压制，如今我取走一小块铜石，便长起了些，这可奇妙得很！”

烛龙灯忽在何准脑中道：“这东西似是息壤，又有些不同。”

何准问道：“息壤？又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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