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九颗舍利

那具高大的骷髅从山石后转过来，舍利光华闪动，发声道：“小友唤我何事？”

何准这才省悟，这具骷髅身上共结了九颗舍利。他悄声对石雪儿道：“九颗舍利，用于制作一具铜人，可行吗？”

石雪儿道：“这要知道舍利各自的功能如何，才好定论，若有冲突，反而不好。”

何准向骷髅招手道：“前辈来帮我看看，这两个铜人造的如何？”

骷髅走上前来，仔细看那两个同人，又试着与其对话，却不得应答。

石雪儿道：“发声所需的铜片，要在铜中加入锡与磷，做出磷青铜来，才好合用。矿石杂质中有锡，这磷却一时寻不到。”

何准本未在意到铜人为何不能言语，这时才得明白。听石雪何言道缺磷，心中一动，待要说话，又看了骷髅一眼，强自压了下去。

骷髅却对石雪儿道：“磷是有的，只怕石姑娘厌弃，不敢献丑。”

石雪儿摇头不解。

骷髅道：“”我等已死近万年之久，尸骨中多有析出磷火者。石姑娘要用磷，恐怕便着落在此。只是世人往往将尸骨视做不详之物，故不敢唐突。”

何准道：“从诸多前辈尸骨中取磷，太过不敬，又怎么使得？”

他适才要说的，其实也是这上万僧侣的尸骨，只是又觉不妥，这才压下不说。

骷髅舍利闪动，发出笑声道：“肉身皮囊乃身外之物，死都死了，还要执着，那便愧为僧侣了。但凡有用，拿去便是，这个主我还做得了。”

何准想起当年初入这方壶山所遇的第一副骷髅。那骷髅想是生前修为尚浅，并未结出舍利，却已将一身骨头炼得坚如铁石，勾锁相连，心道：“那些骨头，说不定都可炼成兵器。”

他只是如此一想，便立刻摇头，将这更为不敬的想法抹去。

石雪儿道：“这位前辈说的不错，你摇头做什么？”

何准扯谎道：“想到你要面对那么多的骸骨，心下不忍。”

石雪儿甜甜一笑，道：“这也不难。我做一套从骸骨取炼出磷石的器具给你，你帮我炼出来便是。”

这一日，石雪儿得已有的两具铜人相助，又制出了四具铜人。其中石雪儿制出了两具，两具铜人各制出了一具。那两具铜人虽速度不及石雪儿，却于度量分寸、把握力道等处甚为精准。

第三日，石雪儿便开始造出了炼取磷石的器具，交与何准。已有的六具铜人，又再造出了六具。

何准心下计算，就算石雪儿不再亲自动手，第四日便可造出十二具。以后是二十四、四十八、九十二，如此到第十二日时，仅这一日新造的铜人便有了近三千具，加上之前所造，所取之铜怕都不敷使用了。

念及于此，对石雪儿所说的倍进之法大为佩服。

第四日何炼便炼出了一些磷石。石雪儿果然不再参与铜人的制炼，而是将磷与锡加入铅中，炼出了磷青铜来。

第五日炼出了数枚发声的铜片，以偃师族术法为引，装入最初的两具铜人之中。那两具铜人对着石雪儿躬身称谢。

何准听了二人的声音，诧异道：“同样的发声铜片，声音却不尽相同，这是什么道理？”

石雪儿道：“这铜片一并归舍利统御，发声时自行调整了音色，自然不同。”

那位骷髅前辈上前，与这两只铜人交谈的片刻，对石雪儿二人道：“这两颗舍利，是了因与了尘二位师弟的，可惜他们已忘尽了生前之事。”

何准对骷髅舍利道：“前辈，我看你驱动自身行走，全靠周身九颗舍利之力，其实有些不便。我打算让雪儿以偃师造物之法，为前辈打造一具身体，不知你意下如何？”

骷髅发声笑道：“便如这些铜人一般吗？如获新生，这可是好事，自无不可。”

何准道：“前辈有引我习武之恩，我可不想让前辈与别个一般。待我作画一幅，便以画中形象，为前辈打造身体，如果满辈不满意，还可以改动。”

这骷髅于武道并不精通，当初引何准习武时，也只以舍利光芒幻化出了五禽戏的影象，引他入门。

五禽戏是古人模仿虎、鹿、熊、猿、鹤五种动物之形，创出的基础武道修练之法。这骷髅因见多识广，幻化出的五禽却非得自凡兽，乃是从五种大妖身上借鉴而来。单那虎形，一吼一扑，一掀一剪，皆有惊天动地之威。其余几种也威势仿佛。

何准修习之时别出蹊径，却是以作画之法，描摩这五种大妖的形，又得了其中的意，甚至于虎啸之声出于画外。此后何准又后观虾子游于清水之中，仿若空游于依，再有所悟，又单只画出了一只虎爪，将这虎妖的整体形态置于画外想象之处，更添威能。（见于第二卷《狐尾忽来哉》第九章）

骷髅对何准的画道甚为佩服，听说他要为自己画象，也不知是个什么画法，欣然同意，站立不动。

何准取出画具，思忖片刻，即落笔作画。他此时的修为，比先前初到方壶山时已提升了三个大境界，于画道的掌握更胜从前不知凡几，观其骨骼，便知其筋肉皮相。饶是他用心描摹，也是画得极快，转眼便将一个高大威严的光头僧侣画了出来。

何准将画翻转，让这骷髅观看。骷髅一眼看去，周身九颗舍利齐震，发声道：“不意数千年后，还能再见自己从前面目！”

何准听他声音发颤，几乎便要哭出来，只是骷髅无泪，便哭不出个样子。

何准悄声问石雪儿道：“帮这位前辈制造身体时，可否用个什么法子，让他可以流泪？”

石雪儿白了他一眼，道：“就有你这般恶趣味！”

研究这位骷髅前辈的九颗舍利，足花花去了石雪儿整整三日。以偃师天书的强大，加上石雪儿的聪慧，原也用不了如此多的时间。只是石雪儿看出何准对这位前辈甚为在意，不免多方顾虑，避去可能的瑕疵，这才耗时过久。

何准在旁提醒道：“我观这位前辈，在看到画像之时，似因对本来面目有悟，舍利之力，又较先前强了许多，这对于重造身躯，可有影响？”

石雪儿道：“我也看到了。这能量既多，一般的铜皮怕无法承受。好在我造那神兽饕餮机甲时，还剩了一些材料，可以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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