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碧霞祠中定名分，玉皇顶上证道心
得了青帝赐福，众人皆是神采奕奕，再无半分疲态，攀登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继续向上，山势愈发巍峨，气温也骤然降低。
一座被皑皑白雪覆盖，却于风雪之中，依旧能听见鼎沸人声、闻到浓郁香火气息的巨大祠堂，出现在山巅南侧。
那便是碧霞元君的主庙——碧霞祠。
此地与山下岱庙的庄严肃穆、以及青帝宫的出尘清净截然不同，充满了浓郁的“人间烟火气”。
只见祠堂内外，人头攒动，前来求子、还愿、祈福、报恩的香客络绎不绝，其中又以妇人居多。
她们一个个面带虔诚，手持香烛，或于殿前跪拜，或将写满心愿的红色绸带系于廊下的古柏枝头，将整座古祠渲染得既神圣，又热闹。
“哇，这里的人好多呀！”
湘云看着这般景象，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她今日穿了一身利落的藕荷色短打劲装，更显得英姿飒爽。
贾琮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并未让校尉们上前清道，亦未有丝毫急躁，只是领着众人，于殿外一处相对清净的、可以俯瞰云海的观景石台之上，静静等候。
他知道，碧霞元君，又称“泰山娘娘”，其道场虽在仙山，其根，却深植于这滚滚红尘、万家香火之中。
对这等神祇，若以权势相压，反倒是落了下乘，失了敬意。
黛玉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素面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绣着几枝寒梅的白狐毛斗篷，她走到石台边缘，望着脚下翻腾的云海，清澈的眸子里，映着天光云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宝钗则细心地为迎春和惜春整理了一下被山风吹乱的鬓发，她今日穿得端庄，一件蜜合色的锦缎袄裙，让她更显稳重。
她看着那些虔诚祈祷的妇人，轻声对探春道：
“你看她们，所求之事，不过是家中夫君康健，膝下儿女平安。
这便是凡人最朴素，也最真挚的愿望了。”
探春一身杏子红的衣裙，闻言亦是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是啊，我等修士，求的是长生逍遥，她们求的，却是这片刻的安宁与圆满。
道，当真是不同的。”
果然，未及一盏茶的功夫，一位身着华美宫装，气质雍容，眉心一点朱砂痣更添几分神圣的侍女，便自内殿走出，穿过喧闹的人群，径直来到贾琮面前，敛衽一礼。
“我家娘娘有请真人与诸位仙姑内殿一叙。”
贾琮点了点头，这才领着一众姐妹，随那侍女穿过喧闹的香客，来到一处清幽雅致、遍植琪花瑶草的偏殿。
殿内，碧霞元君的香火分身，早已等候多时。
只见她凤冠霞帔，宝相庄严，端坐于云床之上。
那双仿佛能看透世情的眼眸，落在贾琮身上，带着几分赞许与温和。
“玄微小友，不必多礼。”元君的声音温婉，却自有一股母仪天下的威严。
“真人有肃清寰宇之志，重塑三界之序，此等宏愿，本宫佩服。”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贾琮，带着一丝笑意：
“只是，小友道行已臻化境，贫道这点微末神力，于您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反倒落了俗套。
今日既至我这道场，本宫亦无甚好相赠。”
她目光在贾琮身后的众姐妹身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金钏、玉钏二人身上。
金钏与玉钏姐妹二人，此刻正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道府侍女服，梳着简单的双丫髻，立于众人身后。
她们自跟随贾琮修行以来，因不善争抢，资质亦非顶尖，故而平日里多是负责丹堂、器堂的辅助杂务，或是为众姐妹的修行打下手。
姐妹二人心中从未有过如黛玉、宝钗那般成为“道侣”的奢望，亦无湘云那般仗剑天涯的豪情。
唯一所求，不过是能安安稳稳地留在这位三爷身边，尽一份自己的心力。
二人选择了《法修初解》与《医道要术》，便是想学些治愈、护佑的法门，日后能为府中姐妹们疗伤祛病，便已是天大的心愿了。
此刻，被碧霞元君那仿佛能洞彻人心的目光注视，姐妹二人皆是心中一紧，连忙低下头去，心中忐忑不安，几乎要将衣角都揉碎了。
元君看着她们，脸上却露出一丝慈和的笑容。
“看你二人，根骨尚可，心性沉稳，又修习医道、护法之术，与我之道，倒有几分缘法。”
元君娘娘伸出纤纤玉指，对着二人眉心，轻轻一点。
“本宫观玄微小友身边，多是些斗法的剑仙、炼丹的药师、制器的神工，却唯独少了能真正护持坛场、安抚魂魄、施展治愈神咒的‘法师’。”
“今日，我便将我宫中些许不成器的护法小术，赠予你二人，望你们日后能好生修行，为小友分忧一二。”
两道蕴含着无穷道法玄妙的柔和灵光，瞬间没入金钏、玉钏的识海！
姐妹二人只觉脑中轰然一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而又浩瀚的慈悲神力，自眉心涌入，瞬间流遍全身！
她们的识海之中，仿佛有无数金色的符文、玄奥的阵图、以及慈和的诵经之声轰然炸开！
那些平日里在书册上读到，却始终晦涩难懂的“护法结界”、“治愈神咒”、“安神秘法”、“请神科仪”，在这一刻竟是变得无比清晰，仿佛早已修习了千百遍，尽数烙印在了她们的神魂深处！
这，便是仙家“灵犀一指”的无上妙法！
是真正的点化！
“奴婢……奴婢……”
金钏、玉钏二人又惊又喜，巨大的惊喜冲击之下，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对着碧霞元君的方向，拼了命地叩首，泪水早已浸湿了衣襟。
碧霞元君却已是身形一晃，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飘渺的话语在殿中回荡。
“本宫尚有神职在身，不便久留。
小友，他日再会。”
贾琮领着众姝，对着元君消失的方向，再次行礼拜谢。
……
最终，当众人历经千辛，终于登上泰山之巅——玉皇顶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整座山巅都染成了一片壮丽的金色。玉皇庙便坐落于这泰山最高处，云雾缭绕，仿佛人间仙境。
整座庙宇，空灵而又寂静。
贾琮也不以为意。
他领着众人，于玉皇神像之前，恭敬地上了一炷心香，随即，便在蒲团之上，盘膝坐下，闭目入定。
众姐妹亦是有样学样，各自寻了位置，静心吐纳。
玉皇大天尊何等尊贵，贾琮连肖想的念头都未曾有过。
不过大天尊体察三界，终究还是在那诸天之上的三十三重天内，朝此方世界撇了一眼。
也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眼。
让众人在心神沉入空明的一瞬间。
眼前呈现光影变幻，仿佛瞬间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幻境之中！
幻境之内，时光流转，诸位金钗竟是恍惚间，与贾琮一同，经历了整整九世的轮回！
第一世，他为寒门书生，她为富家千金，二人青梅竹马，最终却因门第之见，被迫分离，郁郁而终。
第二世，他为沙场将军，她为敌国公主，二人战场相遇，相爱相杀，最终双双殉情于阵前。
第三世，他为一代权臣，她为宫中宠妃，二人于朝堂之上，斗智斗勇，最终却皆沦为皇权倾轧的牺牲品，不得善终。
……
九世轮回，九世情缘，九世悲歌。
他们一同经历了贫穷与富贵，一同尝遍了欢笑与泪水，一同感受了相守的甜蜜与别离的苦楚。
待到幻境散去，众人悠悠转醒。
已是第二日的清晨，第一缕朝阳，正自云海之中喷薄而出，万丈金光，普照大地。
所有人，包括贾琮在内，皆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只是，这泪水之中，却再无半分悲戚，只有一种勘破了世情，洗尽了铅华的澄澈与通达。
“原来……这，便是红尘。”
贾琮喃喃自语，缓缓站起身，对着那依旧沉默的玉皇神像，长长一揖，及地。
“多谢……大天尊，成道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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