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守望相助

“哦？”

冯老爷子看向张仲民，掌心的核桃停了下来，“教书？教哪的孩子？”

“爷爷，您也知道，在我们那种乡下地方，识文断字的人少，我跟小雪思量了再三才跟爸妈提的。”

张仲民将自己的筹谋包裹在朴实的话语里。

“张家本家、旁支，加上些走得近的亲戚，正在学习的孩子将近有五十来个。”

这个数字他是有意为之，既是实情，也暗藏蓝图。

他还想过一段时间，给考的好的娃娃一些拿得出手的好处，吸引周围村子的都来上课，万一有第二个张进宗那种小天才呢。

哪怕出不来几个进宗，那强东和同伟呢？

只要从小给他们灌输张家的恩德，这点投入从长远来看，不仅是教育的问题，更是为张家在未来几十年里，布下了无形的网。

“五十来个？”

老爷子显然有些意外，“你这摊子铺得不小，看起来还挺有一族之长的魄力，不是光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他转向冯克勤和宋月娥，语气郑重起来，“克勤，月娥，小雪，开蒙启智，塑心正行，你们可千万不要疏忽了啊。”

夫妻俩点头应道，“爸，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爷爷放心，我爸妈他们的学问比我的要好，我就负责打个下手。”

冯雪乖巧地剥了个橘子递过去，带着孺慕的继续说，

“爷爷，我听爸妈说，您当年办纱厂的时候，管着十几个上千人的工厂，教出来不少大掌柜，您要不要考虑继续出出力，帮张家的孩子也挣一个大好前程嘛。”

“你呀！”

老爷子接过橘子，点了点孙女的额头，脸上是又好笑又受用的神情。

“真是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这胳膊肘拐得，为了让我这糟老头子也出点力气，把那点压箱底的老黄历都捧成了宝！”

“爷爷~”

冯雪抱着老爷子的胳膊撒娇，“我说的都是实话嘛！您本事大着呢！”

“老话讲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啊那点子本事教教掌柜还行，教孩子就算了。”

老爷子嘴上虽推脱，但盘核桃的手指明显轻快了些，显然受用这被需要的感觉。

张仲民这时也说道：“爷爷，您太过谦了，爸和大伯学问渊博，为人中正，能有今日的成就风骨，正是您老人家言传身教，悉心栽培的结果。”

这份教子成材的功夫，张家是望尘莫及，也是真心想学的。

冯克己端坐一旁，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算是默认了侄女婿的恭维。

张家虽然根基浅薄，但是人丁却很兴旺。

而冯家在国良这一脉，现在就剩下两个人了。

老三冯克俭的孩子，都牺牲了，偌大的家业，只靠他儿子一人，确实势单力薄。

冯克勤也看出了女婿的用意，同时，也清楚冯家现在的症状所在。

他意有所指的，说道：“爸，仲民这话在理。您教我们兄弟做人做事的道理，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况且，国良……”

未尽之语，在场众人心照不宣。

老爷子眼底露出一闪而逝的痛楚。

二女儿那在天边难见的外孙，虽然血脉的稀薄与阻隔，但也愿意精心培养的。

张仲民没有混淆两家根基，而是一种联合。

“爷爷，张家这些孩子，虽不姓冯，但小雪是我的妻子，她将来有了孩子，那就是冯张两家的骨血，您在张家留下的这份心血风骨，也是冯家精神的延续。”

老爷子怔住了，掌中核桃不觉停滞。

冯克己迎着父亲的目光，轻轻搁下茶杯。

“爸，仲民这孩子，虑事周全。您去指点指点，对张家来说是福分，对您自己，也是件舒心畅意的好事，自己教出来的孩子们好，比什么都强。”

作为冯家掌舵人，最了解父亲心思的儿子，他给出了明确的认可与支持。

“好！好！你们啊……你们这一家子，再加上克己……”

冯老爷子手指点过众人，脸上笑意未减，但眼底沉淀下的思量更深了，掌心的核桃也转得越发沉稳。

“真把我这老头子架到火上烤，还烤得我心甘情愿！”

他看向张仲民，眼神变的不同了。

“仲民呐，孩子要光耀宗族，光靠书本上那点墨水，远远不够。我们冯家几百年沉浮里悟出来的东西，才是安身立命的真本事。”

张仲民心头一热，这正是他渴求却不得其门的。

“爷爷说的是，我见识浅薄，请您指点。”  他姿态放得很低，知道在真正的世家智慧面前，自己需要学习。

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要的就是他这份虚心求教的态度。

他拿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教书育人，尤其是教自己人，不能像撒种子一样广种薄收，得精耕细作。”

“爷爷……”

冯国良没想到老爷子要拿出冯家压箱子的东西，想要阻拦一下，却见父亲对他摇了摇头。

老爷子见长子没有反对，继续说道，“识字算数是根基，这个不能丢，到时候让月娥和克勤多费心些，但更要紧的是教识人、识事、识利害！”

“你们最重什么？重人情，重脸面，重宗族。”

“这是好的，但光有这些，容易吃亏被人当枪使，以后还会窝里斗。”

“作为一族之长，怎么让人记你的好，而不是觉得理所当然？这也是你要学的。”

张仲民听得心头发烫，这正是他隐隐感觉到却说不出来的东西。

张仲民听得心潮翻涌，“爷爷，请您教我。”

老爷子拍了拍他，说：“这个不能光坐着听讲，得做中学，还要在事上练。”

说完，他转向长子，继续说，“克己，以前商号里那些过时的旧账本，挑出些来给孩子们当功课，教他们一个条款怎么写才能防小人，一笔生意怎么谈才能双赢。”

“失败的例子更要看，看栽在哪儿了，怎么栽的！这都是拿真金白银买来的教训，比什么都值钱！”

冯克己颔首说：“爸，我到时候让国良整理一些出来。”

老爷子最后看向张仲民，语重心长，“仲民，一个家族需要立心。”

把他们养成了，是要看他们为谁用！

“要让他们从小就知道，他们姓张，他们的根在张家！他们学的本事，长的是张家的脸，壮的是张家的力。”

接下来话，坦荡中也带着自己的算计。

“同时，享受了我们冯家的托举，我在教他们的时候也会有私心，让他们明白只有张家自己立住了，才能和冯家真正守望相助，做长长久久的亲戚。”

双赢才是他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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