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智勇双全渡难关
萧珩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苏婉儿正端着的粗陶碗“当啷”砸在石桌上,碗底的残茶溅湿了她青布裙角。
“你确定?”她指尖微颤,目光如刀般刺向院外那堵爬满野蔷薇的矮墙——墙后三间灰瓦土房里,此刻该正飘着李氏熬的萝卜汤香气。
昨日她给叔婶家送了两斤新腌的酸黄瓜,李氏接过去时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转头就把刀尖捅进她后心。
“我在周文昌的马厩外听了半柱香。”萧珩倚着门框,月白长衫被穿堂风掀起一角,“他让人备了十车火药,说要把鬼地翻个底朝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婉儿泛白的指节,“你早料到会有这一步?”
苏婉儿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
三天前她故意放风说鬼地底下埋着铜矿脉,原是为拖延周文昌逼债的期限——这无赖占着青山坳的粮道,村民春播用的犁铧、盐巴全得从他手里买。
可她没算到叔婶会当这把“递刀人”。
“去把村长、李四他们叫来。”她突然转身往灶房走,掀开竹编的菜篮,里面躺着半筐刚摘的青蒜,“顺便让我爹把藏在后山的那袋麦种取出来。”
萧珩挑眉:“你要摊牌?”
“不,要演戏。”苏婉儿抽出根青蒜在手里转了转,蒜叶上的水珠在暮色里闪着光,“周文昌要证据,我们就给他看够分量的证据。”
村东头老槐树下的石磨盘很快围满人。
村长吧嗒着旱烟,火星子在暮色里明灭:“丫头,你说那矿脉是假的,可周大少要是真挖不出东西……”
“所以得让他以为自己挖到了。”苏婉儿蹲下来,用树枝在地上画了道弯弯曲曲的线,“李四、王二麻子,你们带二十个壮劳力,今晚去鬼地西边的老坟坡,把我之前教你们堆的碎石堆再往上加三尺。孙大嫂,你带妇女们把晒谷场的铜矿石粉装进水缸,明天天不亮就往鬼地的土坑里撒。”
王二麻子挠着后脑勺:“那石头粉子金贵,上次您说要留着当肥料……”
“保命比肥田要紧。”苏婉儿拍了拍他结实的胳膊,“记住,明天周文昌来的时候,你们要干得比往常更卖命。铁锹砸地要响,汗要流得透,最好能让他看见‘矿脉’的影子——哪怕就指甲盖大的一块。”
孙大嫂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婉儿,我今早去周记米行送山货,看见他们账房在烧东西。我偷摸捡了半张纸角,上面有‘官盐私卖’四个字。”
她从怀里摸出团皱巴巴的草纸,边缘还沾着焦黑,“要是周文昌发难,这算不算把柄?”
苏婉儿眼睛一亮:“算!大嫂子,你今晚带几个眼尖的去米行后墙蹲守,要是能再捡着半张,咱们就能把他的私盐生意捅到县衙。”
老槐树上的蝉突然噤了声。
远处传来马蹄声,夹杂着粗野的吆喝:“让开!周大少爷的车驾来了!”
苏婉儿霍然起身,裙角扫落了石磨盘上的土。
她看见村口扬起的尘土里,周文昌正坐在枣红马上,腰间的玉牌撞着马镫叮当作响。
他身后跟着二十来个家丁,扛着铁锹、火药桶,像群张牙舞爪的黑鸦。
“都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村长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却带了颤。
李四突然抹了把脸,故意把铁锹往地上一杵:“王二!你那筐石头没码稳当!周大少爷来检查,咱可不能让他挑出毛病!”
王二麻子立刻应和,粗着嗓子骂:“龟孙子的,昨儿刚垒的矿渣堆,怎么又塌了?都过来搭把手!”二十几个壮劳力呼啦啦围过去,铁锹撞击声、喊号子声霎时响成一片。
孙大嫂扯了扯身边小媳妇的衣角:“去把晒谷场的铜粉缸抬过来,周大少爷要看真东西,咱不能寒碜了!”
几个妇女挎着竹篮往鬼地方向跑,篮底漏出的铜粉在土路上撒下星星点点的金光。
周文昌的马在村口停住。
他眯眼望着鬼地那片晃动的人头,听着此起彼伏的劳作声,眉峰渐渐拧成疙瘩。
昨日李氏说苏婉儿在骗他,可眼前这架势——矿渣堆垒得比前日高了三尺,新翻的土里还闪着细碎的铜光,怎么看都不像是作假。
“苏丫头呢?”他踢了踢马腹,往村中心走。
苏婉儿从人群里钻出来,鬓角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半块带铜斑的石头:“周大少爷大驾光临,可算能给我们评评理了!”
她扬了扬手里的石头,“您瞧这矿脉,今早刚挖出来的,比前日的成色还好!”
周文昌盯着那石头,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要接,苏婉儿却突然缩回手:“不过我们村老辈人说,这矿脉沾了地气,得用红布裹着给贵人看。”
她朝孙大嫂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捧来块红绸,“您要是不嫌弃,跟我去矿坑边看看?我们刚挖到条矿线,有胳膊那么粗!”
周文昌的马缰被拽得一紧。
他望着苏婉儿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这丫头哪里是乡野村姑,分明是只成了精的狐狸,把他的心思拿捏得准准的。
“不必了。”他甩了甩袖子,“明日辰时,我带个懂行的先生来验矿。苏婉儿,要是让我发现你耍花样……”他指节捏得发白,“青山坳的老老少少,都得给你垫背!”
暮色漫上青瓦屋檐时,萧珩敲开了苏婉儿家的门。
他手里攥着张染了墨香的信笺,嘴角难得带了笑意:“我在京城的旧识回了信,说能调三车官银的账册来。周文昌要是敢动硬的,咱们就把他私盐案的底翻到知府大人跟前。”
苏婉儿正往陶瓮里装铜矿石粉,闻言停了手:“来得及吗?”
“明日巳时前能到。”萧珩扫了眼她沾着铜粉的指尖,“你该歇会儿了。”
“歇不得。”苏婉儿把最后半袋粉倒进瓮里,“周文昌说明日验矿,我得让矿坑里的‘矿脉’再粗三寸。”她突然抬头,眼里闪着灼灼的光,“萧大哥,你说要是他真挖到了‘铜矿’,会不会反过来求着跟我们合作?”
萧珩望着她被火光映亮的脸,突然笑出声:“苏姑娘,你这哪里是在种地,分明是在种一盘大棋。”
院外传来苏父的咳嗽声。
老人扛着半袋麦种从后山回来,裤脚沾着湿泥:“婉儿,你娘煮了红薯粥,趁热喝。”
苏婉儿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萧珩叫住。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轻轻放在石桌上:“这是京城来的桂花糖,给小侄女的。”
夜风卷着槐花香吹进来。
苏婉儿望着那包糖,突然想起今日午后,叔婶家的小侄子趴在院墙上看她晒草药,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兜里的半块麦芽糖。
她当时没舍得给,现在倒觉得——有些糖,还是早些给的好。
二更梆子响过三遍时,苏婉儿蹲在鬼地的矿坑里,借着月光往新翻的土里撒铜粉。
远处传来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她直起腰,望着东边泛起鱼肚白的天际线。
明日辰时,周文昌的验矿先生就该到了。
她摸了摸怀里那张孙大嫂刚送来的账页残片,上面“周记米行”四个墨字还带着湿气。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矿渣堆上的红绸猎猎作响。
苏婉儿望着那抹红,忽然想起萧珩说的话——这盘棋,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只是她没想到,周文昌的验矿先生来得比约定时间早了一个时辰。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老槐树梢时,村口传来马蹄声,比昨日更急,更响。
苏婉儿捏紧了怀里的账页残片,望着尘土里越来越清晰的车马,心跳声几乎要盖过自己的呼吸。
这一次,她不仅要护下青山坳的村民,还要让周文昌为他的贪婪,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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