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智破封锁
茶盏里的浮叶被苏婉儿搅得打转,顾家伙计的吆喝声混着蜜饯甜腻的香气飘过来。
她盯着老妇人攥着蜜饯的手,指节因用力泛白,像山坳里被石缝挤得变形的野菊——明明馋得紧,偏要被人拿捏着买不买的资格。
"阿婆,这蜜饯是我们青山坳自己做的。"苏婉儿把剩下的半块蜜饯塞进老妇人掌心,指尖触到对方粗糙的茧子,"明儿我让伙计挑着担子去西头菜摊,您带着钱去,准比顾家便宜五文。"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亮起来,往怀里揣蜜饯的动作都轻了些:"姑娘可别哄我,上回有个卖枣糕的,说便宜最后坑我两文......"
"阿婆您记着,青山坳的蜜饯袋子上都系蓝布绳。"苏婉儿摸出块蓝布角塞给她,"要是找不着,您就喊"婉儿",我准应。"
"婉儿?"老妇人念叨着这个名字,刚要再问,城门口突然炸起一声吼:"哪来的破车挡道!"
顾家伙计踹翻茶摊的木桌,陶碗碎片溅到苏婉儿脚边。
那伙计穿青布短打,腰间挂着顾家的铜牌,正叉着腰往马车上瞅:"哟,还带蜜饯?
当这是你们青山坳的野地呢?
也不打听打听,清河县的蜜饯行谁做主!"
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见过山坳里的野狗护食,龇牙咧嘴的模样跟这伙计倒有几分像——顾家垄断蜜饯行三年,把老客们当圈里的羊,价码说涨就涨,货质说降就降,偏生没人敢吱声。
"这位大哥。"萧珩上前半步,广袖扫过苏婉儿手背,"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这蜜饯原是给庄子里老人们尝鲜的,若冲撞了顾家生意......"
"尝鲜?"伙计嗤笑一声,抬手就要掀车帘,"我倒要看看什么鲜货能......"
"慢着。"苏婉儿突然出声,从马车里捧出个粗陶罐,"大哥要是不嫌弃,尝尝我们的蜜饯?"
她揭开罐盖,清甜的桂花香混着蜜香涌出来,比顾家那股子陈蜜的涩味多了几分清冽。
伙计的鼻子动了动,手却还是往车帘伸:"少来这套,顾家的规矩......"
"阿勇。"苏婉儿没看他,盯着伙计腰间的铜牌,"把马车上的蜜饯拆两筐,分给茶摊的阿公阿婆。"
王勇应了声,带着护卫掀开油布。
竹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蜜饯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桂花瓣半隐半现,比顾家那种黏糊糊的卖相清爽得多。
茶摊周围原本缩着脖子的人慢慢围过来,有个穿粗布衫的老汉凑近些:"这蜜饯看着不腻人......"
"阿公尝尝?"苏婉儿递过去一块,"不要钱,就图个嘴严——要是比顾家的好,明儿帮我们说句公道话。"
老汉咬了一口,喉结动了动:"甜得干净!
没顾家那股子后味的酸......"话音未落,周围人就哄着要尝。
苏婉儿的蜜饯筐前很快围了小半圈,刚才离开的老妇人挤进来,举着蓝布角喊:"姑娘,我帮你看着,别让人多拿!"
顾家伙计的脸涨成猪肝色,铜牌撞在腰间叮当作响:"你们这是强买强卖!
我这就去报官......"
"报官?"萧珩摸出块羊脂玉牌,在伙计眼前晃了晃,"顾大掌柜上月还在醉仙楼跟我碰过杯,说顾家最讲究和气生财。"玉牌上"萧"字刻得极浅,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伙计的嘴张了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后退两步,瞪了苏婉儿一眼,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苏婉儿望着他们的背影,手指摩挲着怀里的野枣——这是今早山坳里的娃塞给她的,说吃了野枣就不怕石头硌脚。
她转头对老李说:"你带三车蜜饯去码头,找跑船的老周头,他船上的伙计最爱甜口。
记住,先送两斤试尝,剩下的按三十文一斤算。"
"三十文?"老李倒抽口凉气,"顾家卖五十,咱们成本都要二十......"
"咱们要的不是钱。"苏婉儿望着城墙上斑驳的砖缝,"是让跑船的把蜜饯带过三条河,让庄子里的老客们知道,青山坳的蜜饯,比顾家的甜,比顾家的实诚。"
萧珩笑着摇头:"你这哪里是卖蜜饯,是种种子。"
他转身对王勇道:"你带十个人去城郊的庄子,找张猎户家的二小子,他在庄子里管着二十来户。
蜜饯按成本价给,再送两筐给村头的学堂——孩子们嘴甜,比十个伙计都管用。"
王勇应下,赶着马车扬尘而去。
老李挠了挠头,突然一拍大腿:"我懂了!
码头的船家跑四方,庄子的娃们传十里,等顾家反应过来......"
"等顾家反应过来,我们的蜜饯已经在他们的老客堆里扎了根。"苏婉儿望着城门口摇晃的红灯笼,那抹红像顾家的爪子,可再尖的爪,也抓不住漫山遍野的野藤。
接下来的半个月,清河县的巷弄里慢慢传开些响动。
西头菜摊的张婶儿逢人就说:"青山坳的蜜饯,桂花香得跟八月的月亮似的。"码头的船工们往船舱里塞蜜饯,跟同行炫耀:"这蜜不齁嗓子,跑长途带两罐,比顾家的强多了。"
就连城郊庄子的学童,都举着蓝布绳的蜜饯袋喊:"先生,这蜜饯里有星星!"
顾家的生意渐渐蔫了。
顾大掌柜坐在铺子里,盯着空荡荡的柜台直拍桌子:"查!
给我查是谁在抢生意!"
可等他派伙计去查,只查到些零散的小摊贩,都说蜜饯是从"青山坳"进的货,问具体联系人,要么说"穿靛青围裙的姑娘",要么说"戴玉牌的公子",没一个能说清门道。
苏婉儿躲在茶棚里听这些消息,手里的茶盏都没端稳。
她原以为要打场硬仗,没想到顾家的老客们像久旱的地,只要滴点甜水,就能冒出芽来。
"阿珩你看。"她把刚收到的账本推过去,"码头的老周头要加订五十筐,庄子的张猎户说再要二十筐送亲戚......"
萧珩翻着账本,眉峰微挑:"势头是好,可周文昌那老狐狸......"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冲进个浑身是泥的伙计:"不好了!
西头菜摊的蜜饯被泼了脏水,张婶儿说是有人夜里往筐里倒泔水!"
苏婉儿的手一抖,茶盏"啪"地碎在地上。
她跟着伙计跑到西头,只见张婶儿蹲在地上抹眼泪,竹筐里的蜜饯黏着烂菜叶,甜香混着酸臭,看得人心揪。
"婶儿,谁干的?"苏婉儿蹲下来,帮她捡蜜饯。
"没看清......"张婶儿抽着鼻子,"就听见个声音说"再卖青山坳的货,连人带摊一起砸"......"
萧珩蹲下来,捏起块沾了泥的蜜饯。
蜜饯表面有道极浅的划痕,像被什么金属划的。
他翻过来,在蜜饯背面看到个极小的"周"字——是周文昌惯用的标记,用银簪子刻的。
苏婉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早该想到,周文昌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抢市场?
上回在山坳使的绊子没成,这回又盯上了清河县。
"阿珩。"她突然站起来,眼里燃着小火苗,"去把庄子里的青壮都喊来,再找码头上的船工帮忙。
周文昌要砸我们的摊,我们就......"
"就把摊子支到他眼皮子底下。"萧珩接口,"明儿是十五,顾家往庄子送陈货的日子。
我们在庄子口支三个摊子,蜜饯按二十文一斤卖,再让孩子们举着蓝布绳喊......"
"喊"青山坳的蜜饯,甜过顾家的良心"。"苏婉儿笑了,"周文昌不是爱使阴招么?
咱们就把生意做得明明白白,让老客们看看,谁才是真金白银的好货。"
第二日,庄子口的老槐树下支起三个蓝布棚子。
苏婉儿系着靛青围裙站在中间,蜜饯筐里的桂花瓣在风里轻颤。
顾家的伙计推着独轮车来的时候,正撞见几十个孩子举着蓝布绳跑:"甜过良心的蜜饯,二十文一斤嘞!"
老客们围过来,有个白胡子老头捏着蜜饯直点头:"顾家的蜜饯我吃了十年,今儿才知道,好蜜该是清甜味儿的。"他转头对顾家伙计说:"往后我不买顾家的了,你们回吧。"
顾家伙计的独轮车空着回去时,苏婉儿的三个摊子已经卖空了两筐。
萧珩站在树影里,望着她被太阳晒得泛红的脸,轻声道:"你看,他们要的从来不是谁垄断,是谁真心对他们好。"
接下来的日子,青山坳的蜜饯像长了翅膀,从清河县飞到邻县,从庄子飞到城里的绣楼。
苏婉儿忙着跟小商家签契约,萧珩忙着打通商路,连山坳里的老人们都开始帮着晒蜜、腌果,日子过得像蜜饯似的甜。
可甜日子没过多久,新的麻烦就来了。
这天苏婉儿翻着账本,越翻眉头越紧:"阿珩,上个月的蜜饯出货量比前月多了三成,可账上的银钱只多了两成......"
萧珩接过账本,指尖停在"运输费"那栏:"王勇说最近雇车难,车钱涨了两成。
可我问过跑运输的刘头,他说车钱只涨了一成......"
苏婉儿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着窗外忙碌的伙计们,突然想起山坳里的老人们常说:"藤儿爬得高了,得搭新的架子,不然要断的。"
她摸出怀里的野枣,枣核硌着掌心。
青山坳的蜜饯能从石缝里长出来,可当它要长成大树的时候......
"阿珩。"她转身看向他,眼里有光也有雾,"我们该搭新的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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