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逆风翻盘
山风卷着湿冷的潮气灌进领口,苏婉儿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小顺子的话像块烧红的铁,烫得她耳膜生疼——周文昌带着三十个护院,踩着暮色往这边来了。
"苏娘子?"王勇的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指节因用力泛白。
他的目光扫过坡地上的野核桃树、未及搭建的仓库地基,最后落回苏婉儿紧攥短刀的手上,"要我带人冲下去截他?"
苏婉儿没答话。
她望着远处腾起的尘烟,喉间泛起股铁锈味——那是上回周文昌派人烧了青山坳晒谷场时,她咬出血的牙龈。
当时她蹲在焦黑的谷壳里捡未燃尽的稻穗,王婶哭着说这季的口粮要少半;现在他们刚找到能建仓库的坡地,能囤粮、能存蜜饯、能做山货中转站的宝地,周文昌又来抢了。
"不。"她转脸看向萧珩,后者正弯腰用枯枝在地上画着什么——是坡地的地形图,"我们要让他自己撞进来。"
萧珩的指尖在图上划出两道弧线:"入口的泥路被老李叔引水冲过,马蹄踩上去会打滑。
野核桃树后的荆棘丛能藏人,王勇带八个护院绕到东侧,等周文昌的人过了石子路就断他后路。"
他抬头时,眼尾的痣在暮色里像粒淬毒的朱砂,"剩下的人跟我和苏娘子守在坡顶,等他们往凹地冲时——"
"触发绊马索。"苏婉儿接上他的话,从怀里摸出提前让铁匠打的铁蒺藜,"这些埋在草窠里,专扎马蹄。"
她的拇指蹭过铁蒺藜的尖刺,想起昨夜在油灯下和阿牛打磨这些东西的场景:
阿牛搓着满手血泡说"苏娘子,这刺够不够利?",她当时笑着说"要让周文昌的马瘸得爬不起来"。
现在想来,那盏油灯的光,比此刻的暮色亮多了。
"王勇。"她转向护卫队长,"你带五个护院先回营地。"见对方要反驳,她加重语气,"晒场的蜜饯还没全装车,周文昌说不定派了人抄后路。
你把阿牛他们护好,比在这里砍人更要紧。"
王勇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单膝跪地:"苏娘子信我,我定把蜜饯全带回村。"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那是他娘子特意给他系的,说能避邪。
"走吧。"萧珩拍了拍他后背,"我们这儿有老李叔的猎弓,有苏娘子的铁蒺藜,够周文昌喝一壶。"
王勇走了,脚步踩得野草沙沙响。
苏婉儿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坳里,转身对剩下的人说:"把野核桃树后的荆棘往路中间拨拨。"她蹲下身,亲手把铁蒺藜埋进软土里,"
等会儿周文昌的马踩上来,你们就喊"地仙显灵收恶人"——周文昌那老迷信,保准儿慌。"
老李头把猎弓往肩上一搭:"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给你们放两箭。"他摸了摸弓身的刻痕,那是他儿子当年打猎时刻的,"我儿子要是活着,也该像王勇那么壮实。"
"老李叔。"苏婉儿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等打完这仗,咱们在坡上种茶花。
陈大掌柜的心愿,青山坳的人帮他圆。"
远处传来马蹄声。
像闷雷滚过山谷,由远及近。
苏婉儿的心跳跟着那节奏加快,她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能闻到野核桃树渗出的树脂香,混着泥土被马蹄翻起的腥气。
"来了。"萧珩的声音像块冰,"都藏好。"
坡地入口的石子路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苏婉儿探出头,正看见周文昌的马前蹄陷进泥里,滑出半丈远。
骑在马上的周文昌被甩下来,摔进路边的荆棘丛,绣着金线的缎面马褂被勾得破破烂烂。
"废物!"他爬起来,揪住前面护院的衣领,"不是说这路好走?
老子的翡翠扳指都摔裂了!"
那护院哆哆嗦嗦:"大、大少爷,这路...这路好像被水冲过..."
"放屁!"周文昌踹了他一脚,"肯定是青山坳的穷鬼搞鬼。
给我冲进去,见着东西就抢,见着人就——"
"地仙显灵收恶人!"
老李头的猎弓"嗡"地一响,一支箭擦着周文昌的耳朵钉进身后的野核桃树。
与此同时,藏在荆棘丛里的村民齐声喊起了号子,惊得周文昌的马群扬起前蹄,几匹马踩中了铁蒺藜,顿时发出凄厉的嘶鸣。
"有埋伏!"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护院们乱作一团。
有的往坡顶跑,被萧珩挥着剑拦住;有的想往回退,又被绕到东侧的王勇带人截住。
苏婉儿看见几个护院的刀掉在地上,他们的手在抖——这些人里有半数是被周文昌用银钱逼着来的,家里有生病的老娘,有等米下锅的娃娃。
"各位兄弟!"她站到一块石头上,声音清亮得像山涧的水,"周文昌给你们几两银子,就逼你们来抢青山坳的口粮。
可你们看看——"她指向被铁蒺藜扎伤的马,"他连自己的马都不管,能管你们的命?"
一个护院抬头看她,眼里有动摇:"苏娘子...我们也是没办法..."
"我给你们两条路。"苏婉儿摸出怀里的野枣核,"要么跟着周文昌,等他败了,你们全家被清河县的人戳脊梁骨;要么放下刀,青山坳管你们一顿热饭,再给你们五文钱盘缠——够你们回家给娃买块糖。"
人群里响起抽噎声。
有个年轻护院突然把刀往地上一扔:"我娘咳血半个月了,周文昌只给我三钱银子!"他扑通跪下,"苏娘子,我、我帮你们拦人!"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周文昌的脸涨得像猪肝,他抽出随身的玉柄短刀:"反了你们!
老子——"
"老子什么?"萧珩的剑抵上他的喉咙,"抢别人家产的时候怎么没这么硬气?"
周文昌的腿软了,玉柄短刀当啷落地。
他望着四周倒戈的护院,望着坡顶飘起的青山坳布旗,突然哭了:"苏婉儿,你等着!
我周家在云州有表亲,我舅舅是——"
"带下去。"萧珩对王勇派回来的护院说,"捆紧些,等天亮了送官。"
暮色彻底沉下去时,坡地上点起了篝火。
老李头煮了锅热粥,受伤的护院捧着碗,眼泪吧嗒吧嗒掉进粥里。
苏婉儿蹲在篝火边,看着火星子往上蹿,把野枣核烤得暖乎乎的。
"苏娘子。"阿牛从营地跑过来,脸上沾着蜜饯的糖渣,"晒场的货全运回来了!
王队长说,周文昌派的那拨人见我们有准备,没敢动手!"
"好。"她摸了摸阿牛的头,这孩子比半年前壮实多了,"去把周文昌的马牵到村头,给受伤的村民代步。"
"哎!"阿牛跑远了,篝火映得他的背影暖融融的。
萧珩在她身边坐下,递来个烤红薯:"刚才那番话,比我带十车刀枪都管用。"
"他们不是敌人。"苏婉儿剥着红薯皮,热气模糊了她的眼,"是被周文昌逼到绝路的人。
青山坳的人,最懂绝路是什么滋味。"
远处传来打更声。
苏婉儿望着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青山坳的人家,烟囱里飘出的饭香混着野核桃的清香,漫山遍野都是。
"萧珩。"她突然说,"今天之后,青山坳的名字,要传到云州去了。"
"不止云州。"萧珩望着东南方的夜空,那里有颗星星特别亮,"我上午让人送出去的信,该到了。"
话音未落,山风送来马蹄声。
这次不是杂乱的脚步声,是训练有素的马蹄,踏得地面咚咚响。
"苏娘子!"小顺子从村口跑来,手里举着个明黄的信封,"县太爷的差役说,这是从京城来的!"
苏婉儿接过信封,火漆上的龙纹烫得她指尖发颤。
她抬头望向萧珩,后者的目光里有她从未见过的郑重。
山风掀起她的衣角,野枣核在她掌心发烫。
京城的诏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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