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火中婚礼
“放开！”宛婉双目赤红，死命地拉着自己的裙摆。
栗暖在迅速腾起的火光中扬起脸，眸光闪烁。
死不松手。
“你疯了！疯了！”宛婉抬脚想踹栗暖的手，却因为慌乱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小礼拜堂里，滚滚浓烟。
那条天价礼服受热，裙摆上的胶化了，原本星辰般的碎钻一颗接着一颗掉落在地。
宛婉瘫在地上，惊恐嘶喊着。
她不想死！
宛婉双手用力。
“撕拉——”
裙摆被她尖尖的指甲戳破，又被女人用力从身上撕了下来。
栗暖已经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宛婉跳起来，“该死的是你！”
不敢多做停留，她飞奔着扑向门口。
栗暖脸朝下伏在地上。
她最后的力气用完了，实在撑不起身子。
浓烟袭来，像一把刀子从嘴里直插入肺管，栗暖整个胸腹间火辣辣地，一阵灼痛。
傅家人察觉到了小礼拜堂的火光，早涌了过来。此时正在外面撞门。
火光中，透过门板上镶嵌的彩绘玻璃，栗暖遥遥地看向外面。
不知那个冲在最前面的，是不是傅铭洲。
黑烟呛得女孩满眼是泪，她却笑了。
傅铭洲，这次我不跟你走。
我要去找小雪了。
再看宛婉，她踉踉跄跄地扑向门口时。
天花板上，一束燃烧着的花束掉落下来，正好砸在宛婉裸露在外的背上。
“啊！”
花束中，烧得滚烫的金属花插瞬间在她白嫩的皮肤上烙下一个因子，宛婉纵声尖叫！
更多的燃烧的饰物从天花板上坠下，也落到了栗暖身边。
一时间虽没有烧到她身上，却在她身周制造了大量浓烟。
栗暖视野模糊下去，窒息感也渐渐堵上口鼻。
心中却无比的快意。
她这一生，无比渺小，被命运和感情捏在手掌中反复玩弄。能得现在这么一个结局，她认。
泪水自眼角流下，还未及落地便被周围的高温蒸发。
栗暖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抱住自己。
眼睛却死死瞪着不远处不断挣扎的宛婉。
宛婉，我们地狱见！
宛婉后背灼伤，又被呛了个半死，眼看着身上那几片裙摆被火焰攀爬上来。
栗暖模糊的视线中，看着宛婉尖叫、挣扎、恐惧……然后被绊倒。
终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栗暖勾起唇角，笑着闭上眼睛。
“咣当！”
一声门响！
门板上的彩绘玻璃粉碎！
栗暖被响声惊动，挣扎着睁开眼睛。
那个迎着烈火走来的身影……
“傅铭洲……”
女孩哑着嗓子呼唤着。
她想说，太危险了，你别进来。
她想说，对不起骗了你。
她想说，若有来生……
浓烟涌进嗓子，栗暖什么都说不出来。
男人的目光投向倒伏在地上的女人。
洁白的婚纱脏了，裙摆上燃着火焰，头纱下，白皙的背上伤得黑红一片。
傅铭洲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少爷，别！”
周青在身后拼命喊着，“太危险了，已经进不去人了。夫人怕是已经……已经……”
男人没听到一样，迈着长腿，跨过火焰。
冲他的新娘走去。
他早就应该知道，栗暖心里放不下！
他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放她一个人饱受煎熬？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他会让宛婉给他们的孩子偿命？
他为什么不说？
傅铭洲像生生吞了一把刀，懊悔得心肺血肉模糊。
他原是想把那些脏事、烂事都独自吞下，只给栗暖看这世界最光明最美好的一面……
可他不知道，这女孩，早已独自见识过了地狱。
傅铭洲毫不理会身后人的惊叫阻拦，几步跨到新娘旁边，挥起自己的西服外套，扑灭她裙摆上的烈火。
“铭洲……”
新娘发出模糊的呼唤。
傅铭洲心中一宽，她还活着！
“傅铭洲……”
不远处，栗暖蜷缩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的身影向宛婉而去。
“傅铭洲，不要……”
男人抱起女人，用最快的速度离开火场。
两人的身影，在烈火映衬下，显得那么相亲相爱，至死不渝。
栗暖瞪着大大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捶着地板。
“不要！”
可没人听见她的声音。
门外，人们喧哗。
“快，叫救护车！”
“夫人没事，她没事！”
“救火车开进来了！”
“里面还有人吗？”周青的声音传来。
傅铭洲：“没有。”
火焰终于攀上了栗暖的黑裙，灼烧的疼痛从小腿传来，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就这么……死了吗？
“小雪，对不起。妈妈还是没能为你报仇……”
栗暖闭上眼睛，轻声呢喃着。
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栗暖睁开眼，“……季司年？”
男人比几个月告别前看起来苍白瘦削了些，脸上也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双黑眸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栗暖身上的火焰被他扑灭。
女孩觉得自己身子一轻，被季司年抱了起来。
“放下我吧，我……”不想活了。
可这几个字，没办法对救命恩人说出口。
“出去再说。”季司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压抑着怒气。
却听得栗暖心中一暖。
他平安回来，太好了。
可她，却不能陪他了。
……
后来，栗暖听说，那场大火燃烧了三个小时，彻底毁了傅宅的小礼拜堂。
傅铭洲让家里所有人都搬了出去，把那栋象征着傅家历史的老宅彻底封禁了起来。
“栗暖，喝药，你听见了吗？”
病床前，季司年端上一碗中药。
中药特有的苦味萦绕在栗暖鼻端。
“嗯。”
女孩乖巧点头，支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灌下一大碗苦药。
见她的样子，季司年气得要死。
作为医生，他知道栗暖就是一心寻死。
她会乖乖配合吃药，配合休息，配合治疗。
可这个躺在床上的枯瘦身躯里，一丝求生的活力都没有。
他的药连两成作用都发挥不了。
“栗暖，你得活下去。”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栗暖耳旁响起。
栗暖漫不经心地笑笑。
活着干什么呢？
她每次闭上眼睛，傅铭洲抱着宛婉离开的身影都浮现在她眼前。
就像给她的眼球上打上的烙印。
她怎么也忘不掉。
季司年叹了一口气，他……真的好想独占眼前这个女孩。
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点燃不了她一丝的求生意志。
“栗暖，告诉你一个秘密。”
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季司年凑到栗暖耳旁：
“你怀孕了。”
女孩猛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慢慢地，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你怀孕了。”
“我辨得出来，是个小姑娘。”
季司年隔着薄薄的毛毯，轻轻拍了拍栗暖小腹。
“你说，会不会是小雪回来找你了？”
栗暖双手捂嘴，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我……我还能生下来吗？我……想要这个孩子……”
季司年心中无声叹气。
“能。”男人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润，“我说了，能保你五年、十年，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孩子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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