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失败的婚姻
1
世人都知南锣鼓巷,实则鼓楼附近,南锣鼓巷北侧的北锣鼓巷以及它附近的其他小巷,才是幽静的好去处。
吴继梁伸手摸了摸墙上的爬山虎,才初秋呢,爬山虎还有大半的绿,在夜色中依然浓郁。
“我们俩好久没出来逛了,有多少年了?六年?七年?”
他说的,是他和方棠的“兄妹情”。
有一段时间,两人各自空窗,夏秋那时候刚有了陶泽丰,而柳植正在陪他不知道哪一任女朋友,单着的,就他们两个,两人就成了饭搭子。
方棠爱吃,吴继梁有用不完的耐心和好脾气,还有一双发现美食的眼睛。
两人常常结伴寻摸着各种巷子里胡同深处的美食,必须不贵的,必须好吃的。
“是啊,都忙,尤其是结了婚后,忙得喘不过气,有时间宁可眯一会,哪里还有那些闲情逸致。”
方棠伸长脖子往旁边探了探,这一墙爬山虎旁原来有个很好吃的烤翅店,现在没看到了,都封了。
再往前走个五十米,还有一家做得很好的凉粉,推着小车的夫妻两个在路边卖的,正宗的四川凉粉,冰冰爽爽,夏天吃最好。
也没了,路边空荡荡的,只有野猫流浪。
吴继梁看她东张西望,笑了笑:“饿了吗?”
方棠摇头。
吴继梁也不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后才又笑了笑:“是我拖累你们了。”
方棠喉间发堵,她别过头,瞪着墙面不说话。
她不管柳植和夏秋他们会不会管,吴继梁的事,她没法不管。
她做不到,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做不到。
“老吴,你别老想着肖曼怎么糟蹋你的心意,对你不好,你多想想我们,想想我,我对你可好了,我可没变啊。”
她使劲忍,眼圈还是红透了,眼泪掉下来,瞬间落了满腮。
2
“我之前好几次失恋,都是你陪我度过的,带我来这边大吃大喝,我刚开始工作,被老师骂,也是你陪着我一起挨训骂老师,菲儿可一直叫你舅舅呢……”
方棠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她心里难过极了,往墙边一靠,干脆不走了。
神外科的“一把刀”方棠聪慧睿智,下手神速,又狠又准,但那些都不是在吴继梁面前的方棠。
吴继梁是方棠心里最踏实的朋友,是走一辈子的那种,没有男女之情,却能相濡以沫。
“我不怕你拖累我,我就怕你不说,老吴,今天看到那些酒瓶子,我的魂都没了。”
她哭着说:“你要是能振作起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老吴,你别有事,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吴继梁摸了摸她的头,过了许久才温和地说:“怕什么?你那么能干,我不知道多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呢。”
这句话很温情,让今天一晚上都担惊受怕的方棠鼻子直发酸,百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吴继梁也和她一起靠在墙上,声音温柔得一塌糊涂。
“我认识的方棠啊,可是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呢,你很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很果断,糟男人不好,马上就分手,很要强,受了伤也一声不吭。”
“最重要的是,你还很有爱心,心很软,是个医德仁心和技术统统都具备的完美女人呢。”
他的马屁拍得很拙劣,却让方棠忍不住破涕为笑。
说什么嘛这是,老吴嘴笨就嘴笨,学人拍马屁干嘛。
“我知道你们都是在为我好,是我……”吴继梁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他停了停。
是我没用啊,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很没用。
他自小就不会大吼大叫着发火,性格闷而内敛,高兴了也就是眯着眼睛笑,生气了也只是握着拳头挥空拳,从来不会恶语和恶行奉上。
就是因为这个吧,肖曼会嫌弃他没用,最后会离开。
3
他不是不知道,人走了,心散了,勉强留着人没用,他也不是不知道,肖妈妈打着什么主意。
女儿在外面风流快活,母亲固然是舍不得老实女婿的,但也有给女儿最后留条路的心思。
他本来想借肖妈妈把肖曼引出来的,他想,要死大家一起死,不只是肖曼和那个男人,还有同样没良心的肖妈妈。
最好大家都不要活,一起死了才干净。
想到这里,吴继梁好像再也忍不住,他顺着墙角坐在了地上,双手扶着膝盖,低下头,突然哭出了声。
“方棠,我只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我对她不好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她怎么会忍心这样对我?”
他想不通,在梦里都会笑出声的幸福,怎么会早就开始做了谋划,怎么会早就开始变质,坏了呢?
舍不得父母,舍不得女儿,但更放不过自己,他愁肠百结,痛哭失声。
所有过去的美好,都变成一个接一个的耳光,劈头盖脸从上到下,打得他体无完肤,只恨自己蠢。
都说不该全心全意付出,那样很傻,可爱情和婚姻,什么叫不该全心全意地付出?
如果只付出一半或者按需取量,人心又不是有刻度的量杯?如何分得清轻重?又如何看得清真伪?
日子由无数个分分秒秒组成,枕边人想要算计你,如何能躲过?
他实在太难过,不仅仅因为一片真心喂了狗,还因为在这场浩劫中,他失去的不光是爱情,还有信仰和信念,美好和善良。
方棠默默陪着流泪,她伸出手去,一只手搭在吴继梁的肩膀上,轻轻地,缓缓地拍。
她没有多劝,任凭吴继梁哭了个够,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终于哭出来了,哭过了,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放开了?
放过别人,更放过自己。
4
一场可预料的大火,刚冒出火星就被掐灭,严求实是功臣。
几天后,医院病房里,躺在床上跟个套子里的人一样的严求实,沾沾自喜地邀功:“所以,你还是得谢谢我,对不对?”
方棠双手插兜,站在他的病床尾,脸上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那是,的确,这次得谢谢严求实。
吴继梁是真的想通了,那晚过后,他第二天就去房产局更换了房产证,老的挂了失。
然后第二天下午,他来上班,亲自来了一趟神外的特护病房,来看了严求实。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又是怎么说的,严求实竟然拨了几个手下人给他用,不用他们去肖曼“姘夫”的老家,直接过了两天,把人给抓了回来。
效率之高,让方棠叹为观止。
而后,又不知道吴继梁说了什么,或者是严求实做了什么,肖曼很爽快地和吴继梁办了离婚手续。
肖曼净身出户,当年肖妈妈买房子凑房款的那笔钱,也差不多就是之前的两百万,吴继梁没再给她一分钱,很爽快地,把她和肖妈妈一起送走了。
房子变成了吴继梁个人所有,家里由一家三口带丈母娘,变成了吴家三代同堂。
这件事的处理,花了近一周时间,等全部处理完,严求实又来向方棠邀功了。
“作为报答,方医生,你等会儿的手术,是不是得给我悠着点?”
严求实说得小心翼翼,还有两个小时,他就要再进手术室,方棠要给他第二次动脑了。
这次主要是要修复严求实脑袋里的脑脊液渗漏,也是从鼻腔和头顶进入,如果修复成功后,还要在他腹部取一块他的自身脂肪,来封住裸露在外的头骨,让伤口慢慢长好。
至于正式的封骨术,要等到手术完结后三个月到半年后才能做,那个就很简单了。
“悠着点啊?”方棠想了想,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严老板的意思了,就是说,本来可以六个小时做完的手术,我可以做十个小时呗。”
“别啊!”严求实惨叫,方棠微笑。
5
楼下的心胸外科,柳植刚下手术台,他换了衣服进了旁边的休息室喝水,刚做完另一台手术的老钱看到他笑,算打了个招呼。
“要不要来一根?”老钱晃了晃手里的烟盒。
柳植点头,走过去抽出一根,问老钱借了个火。
两人站在窗户边吞云吐雾,都沉默着。
“听老主任说,你要走了,申请了援非医疗项目,三年期的?”老钱弹了弹烟灰,问。
柳植深深吸了一口,嗯了声。
“为什么?”老钱问,“你今年刚升上来没多久,这个又不在你现在的业绩考核里,你也过了那个沽名钓誉要镀层金回来的时候了,怎么,真想献爱心啊?”
“还是……”老钱顿了顿,开了句玩笑,“和方医生的分手对你打击那么大,连这里都待不下去了?恨不能离得越远越好?”
老钱真是在开玩笑,他对柳植,有一点不服气,他比柳植早两年入院,两人学历平等,起步一样,柳植有他擅长的领域,他也有他的。
他自认为自己不比柳植差,当然长相除外,但论业务能力,他也是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
为什么他都当组长,都独立带了很多年课题了,最后升主任的,却是柳植不是自己?
难道是因为院长是女的?大家都在看脸?
当然,这种不服气,纯属有能力的人之间的各自较量,并不会带到真正的工作中去。
本来只是玩笑话的一问,针对前些日子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急诊室洗胃”事件。
老钱根本没打算听到回答,他说完后,接着抽自己的烟,吸了一大口。
然后他听到柳植在身边淡淡地说:“对啊,就是这样的,再不离开一会,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一口浓烟闷在喉管里,老钱咳得惊天动地,差点把肺都咳出来了。
他看着柳植,好像不认识他一般的错愕。
柳植笑了笑,说不尽的心酸:“真的,老钱,再不走,我怕要前功尽弃了。”
6
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整整十个小时,方棠才从严求实的手术台上下来。
她撑着腰坐在旁边缓气,台上的医助们正在八卦,也在做最后的收拾。
去隔壁消毒池里洗手,她有点头晕,那是饿的,长时间高度的精神紧张后,她特别容易饿。
“有吃的吗?面包和蛋糕都行,给我一块让我垫垫。”她说话,水流哗哗的,后面没声音。
她扭头去看,护士没跟她出来,她们都还在旁边的手术室里,正在说话,嗡嗡嗡的,热火朝天。
不行了,再不吃点东西,她血糖低,就要一头栽下去了。
她去旁边的抽屉里找吃的,有时候这里会有同事留下的软面包,都是垫肚子的。
上面的抽屉没有,下面的抽屉呢,她蹲下来拉开看。
里面两个护士出来了,一边洗手一边说话。
“真的假的?申请需要时间,柳主任什么时候申请的?”
“我听院办那边说,方医生洗胃的第二天,柳主任就递交了报告,走的是快速通道,还找了那个汤先生帮忙……去非洲三年呢,他走了……老钱上呗……回来可就不是主任了……”
“真可惜……”
“谁说不是呢,本来外科就没几个能看的,柳主任再走了,这颜值……啧……”
方棠一动不动,头更晕了,真是……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洗手池那边安静了下来,方棠从地上站起来,浑浑噩噩地往外走。
她们刚才在说什么?谁要走了?去非洲?开什么玩笑呢?他们都是医院青年医生的中坚力量,医院怎么可能会放他们走?
但如果是他坚决要求的话,他为什么——要这样啊?
方棠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走进办公室,进入到最里面的休息间去洗手,小床旁的抽屉里有几块小蛋糕,她拆开来往嘴里塞,心跳得有些乱。
三年?夏秋走了,柳植也要走了吗?
给心胸外那边的老主任打电话,老主任已经入睡了,被她惊醒,但没半分生气,提到柳植的走,也是连连叹气。
“劝不动的,他说他一直想做援非的项目,之前几次阴差阳错都错过了,现在没牵挂,时机正好。”
方棠放下手机,去里间卫生间的花洒下冲澡,她脑子很乱,心脏闷疼。
她今晚不想回家。
否则她会绷不住,她不想让父母看出来,看出她的难过又改变不了,最后只能是大家一起难过,她不想这样。
刚刚洗完还在擦身体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三下,不紧不慢,不徐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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