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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亲者痛仇者快的笑话


1

吴继梁站在门口,一脸笑意变成愕然,方棠四人抱胸的抱胸,叉腰的叉腰,神情未明地看着他。

吴继梁沉了沉,他慢慢放下手里那个土了吧唧的公文包,低头换鞋。

吴妈妈上前搂着儿子就开始哭,默默的,压抑的、低声的哭泣声在屋里回荡,让人听着难受极了。

“都看到了?”吴继梁停了停,自嘲一般地笑了笑,“看来,我还是没有做坏事的天赋,还没做呢,就被人发现了。”

方棠上前揪着吴继梁的衣服领子,晃了晃,那模样,像想给他几个耳光又舍不得,最后也只是晃了晃。

话说不出来,方棠的神情,让人看着难过万分。

吴继梁一只手搂着母亲,另一只手搂着方棠,苦笑笑:“进屋吧,我们慢慢谈。”

一起回到了主卧室,吴继梁吩咐肖妈妈去下面条,肖妈妈有些不情愿,磨磨蹭蹭出了屋。

“你还对她那么好干嘛?她私底下和肖曼还有联系,她还把房产证又给了那个女人呢。”吴妈妈义愤填膺。

吴继梁拍了拍自己母亲的肩膀,说出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在乎,是因为我也想通过她,把那对狗男女引出来,我留着她,也是有用的。”

这是事发到现在一个月,吴继梁第一次用“狗男女”来形容自己的妻子和“姘夫”。

说着这三个字的吴继梁,冷漠得像以前在实验室面对手下的小白鼠。

每个字都半点温度都不带。

他把自己的父母往外推,让他们不要听下去,说自己会处理这些事情,吴家父母不肯,推推搡搡了好一会。

看着这个和颜悦色和父母说话,甚至还叫了女儿出来问了问学业情况的吴继梁,方棠和大家互相看了看,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吴继梁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越正常越诡异。

2

打开通往阳台的窗户,吴继梁坐在床沿,点燃了一根香烟,他把香烟藏得很好,床头柜的一个最底层,一个空的首饰盒里。

“转中医后我就戒烟了,最近又复吸了,”吴继梁笑了笑,“你们知道也好,我就不用藏着掖着了,说真的,其实瞒着你们,挺累的。”

他弹了弹烟灰,说起了自己的安排。

的确,他从来没有走出来过,他为什么要走出来?付出十年心血,点点滴滴维护着这个家的人是他,一片真心喂了狗,他凭什么还要大度?当作没事发生?

那是他的十年啊,几乎是他整个青春。

吴继梁是个普通孩子,普通家境,普通长相,普通性格,更有着最普通的际遇。

他的人生唯二两次开了光,一次是考上了医学院认识了方棠几人,有了一生的朋友,另一次,就是认识了肖曼母女。

其他的,乏善可陈,毫无闪光点。

从小就胖乎乎的身材,四平八稳的五官,就连性格,都是憨憨的,半点不灵巧。

这种性子,老人喜欢,女人不喜欢,觉得没劲。

没劲有什么关系?他有耐心,也有真心,他就不信自己好好待人,真心对人好,会没有人看上自己。

可最后呢,他爱了十年,爱到心尖尖上的女人,对他说:“你就是个大傻蛋,当然,我还是挺需要你这种傻的,只有你这么傻,才会全力以赴对我好,掏出一切给我。”

“可我现在腻了,我现在看到你那张油脸,那贱兮兮的样子,我就想吐,吴继梁,我连多看你一眼都会长针眼,都恶心,你能不能快点死了,给我挪地方?”

他这些日子就连做梦,都是肖曼翘着手指头,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在说这种话的神情。

我们对猪狗都不会如此,对相伴近十年的爱人,为何会如此?

吴继梁想不通,他就是想不通。

吴继梁很大力地喷了口烟,冲着方棠他们笑:“我要弄死他们,一点点……弄死他们。”

3

方棠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她心脏的疼痛甚至超过了自己和柳植分手的那一刻。

她真想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这些戳心窝子的话,也从来不曾真的出现过。

可她还是很快就清醒过来:“然后呢?老吴,这就是你想弄死他们的原因?就为了一对猪狗不如的畜生?”

她说话的声音很沙哑,也微微有些发抖。

柳植突然伸出手,在她手背上盖了盖,速度很快只停留了两三秒就撤了回去。

“泽丰,去端面条,我们先吃饭,吃饱了,我们出去走走,跟我们在一起,老人家放心。”

他吩咐陶泽丰,陶泽丰起身开门,果然,肖妈妈站在门口,正探头探脑想往里看。

吴继梁没再说话,他乖乖听从了他们所有的安排,吃面,收拾碗筷,然后离开。

离家之前,吴继梁看着肖妈妈看了好几眼,目光里的意味很多很浓,让肖妈妈端着面条食不下咽,身子抖成了一个筛糠。

看过一床底的碎酒瓶,再没心没肺笃定吴继梁为人的人,都会害怕的。

下楼上车,柳植在前头,陶泽丰跟在后面,大家都没说话,也没问柳植要去哪里。

车子直往西北走,雍和宫,鼓楼,积水潭,德胜门,北土城,知春路,清华的校门一闪而过,他们走到了西郊山下。

白色的墓园大门,在夜色中有些阴森森的,像在拍鬼片。

柳植下车去墓园亮着灯的管理处说话,说了好几分钟,才走回来。

“这是我妈的墓地,没带你们来过,来吧,我们来个墓地一晚游。”他扶着车窗笑,“不让开车进去,那我们走过去吧,不远,就三公里。”

大家都下了车,柳植看着吴继梁,“我让你看看,一个为了爱情杀人的女人的下场。”

晚上九点的墓地静悄悄的,仿佛另一个世界,他展了展手,笑得说不出的心酸,转身第一个走进了铁门深处。

方棠第一个跟了上去。

4

这是一片三四十年前的墓地,当年这里很偏,可如今早就今非昔比。

“上头这两年找了我们几次,说土地要被再次征收了,让我们迁墓,所以再过两年,这里就会建起高楼大厦或者林间别墅,然后就都没了。”

“这世道,连死人都不安稳,又有什么是长久的呢?”

柳植的嗓音清亮,在夜色中不用太大声,就被传得很远很远,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往里走,大家都不说话听着。

柳妈妈年轻时是个大美人,温柔贤惠又漂亮,出身书香家境又好,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人人趋之若鹜,求婚的人踏破了家里的门槛。

柳植摸了摸下巴:“老版《西游记》里的女儿国国王,就和我妈挺像的,就那种美女。”

他笑了笑,按道理说,这样温柔美丽的妻子,柳长风娶到会珍惜万分,可谁知道,到底美人还是变成了饭渣子,他有了王桂桃。

柳妈妈第一次所嫁非人,第二次嫁给了一只爱慕自己的“舔狗”,结果又是所托非人,女儿被欺凌,她杀夫后自杀。

“她不可怜,可怜的,是我和妹妹。”

柳植笑得心酸,背后漫山遍野的白色墓碑,看起来更添凄凉,“她死就死了,干嘛不干脆一点,把我们一起带走得了?”

方棠感觉到身边的吴继梁大力颤抖了一下,柳植这句话,显然吓了他一跳。

柳植没看好友,他看着远处夜色中的青山,和近处几千座墓碑。

他是恨过母亲的,很恨,那种恨意,让他有好几年,连扫墓都不来,也让他有很长时间,恨母亲甚至超过了恨父亲。

男人不忠而已嘛,你又不是缺什么,你有儿有女,有父有母,家境一直就不错,犯得着寻死吗?

你是大人,死了就死了,可是你的父母,你年幼的孩子怎么办?

都指望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别开玩笑了,他们都老了,而且还在国外,鞭长莫及几个字你不懂吗?

他们都流着你不忠前夫身上的血,你能保证父母不会迁怒?不会把失去女儿的恨,转移到孩子身上吗?

你活不下去,怎么去指望悲痛下的父母,能再扛起本该你扛起的责任?

“你呢,你死了,你女儿怎么办?童童才八岁,你是想把她交给你爸爸妈妈,去延庆那个巨远的山沟沟里生活,还是交给肖曼妈妈,让一个自己都活不了几年的人来照顾?!”

柳植奚落的目光落在吴继梁脸上,像刀子一样锋利。

5

山里的夜风很大,呼啸着从他们中间穿过,带着尖锐的声响。

柳植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说得非常残忍。

“你没想过,或者你想过,但也不在乎,你只顾着愤怒了?那我和你说件事吧,我妈死了26年,我爸没来扫过一次墓。”

柳植笑得很凉薄,话里灌满了讽刺意味。

“一个因为他不忠,才一步步走错,最后惨死的女人,老吴,你告诉我,她死的意义到底在哪里?除了给孩子带来无边际的黑暗外,她的死,不过是一场亲者痛仇者快的——笑话!”

“因为她死了,后来者居上的那个女人,可以正大光明地欺负她的儿女,而孩子却没法反抗。”

“因为她死了,所以她女儿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哥哥要去自己家的厨房偷东西来喂妹妹。”

“也因为她死了,我和妹妹……都快要把她忘了。”

什么是一个人真正的消亡,死亡是第一次,遗忘是第二次。

柳植站在漫长的楼梯下没再往上走,大家都停着,和他一起看着青白色的,顺着墓群的浅浅台阶。

死人密密麻麻,墓园很拥挤,都是苍老的,充满腐朽却安宁的味道。

顺着台阶走120级,就是柳妈妈的墓碑,墓碑上的照片,停留在40年前,那时候她还没结婚,青春洋溢,楚楚动人。

柳植觉得有些累,他想说的话,在今晚一倒而空,包括在漫长岁月里的委屈和对母亲的恨。

但凡有一个母亲做依傍,他和妹妹,都不会在那些年里过得那么艰难。

“这次过后,如果你还是这个样子,还想着去复仇,我将不再管你,你自己安排好父母和孩子就好,别指望我给你父母养老,替你养童童,那和我无关。”

柳植的手指摸了摸妈妈的照片,轻轻收回来蜷紧,放进了兜里。

“我柳植说话一向算数,如果你今晚过后还想报仇,我将再没有你这个兄弟了。”

“我也是这样。”夏秋也开口,她给柳妈妈鞠了一个躬,再回头面对吴继梁。

“老吴,如果你坚持要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我只能说,我看不起你,永远永远都看不起你,而我,也再也不会为你做什么了。”

这是众人第一次那么重地集体对吴继梁表了态,大家的态度出奇一致,坚决不容商量。

6

吴继梁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应该说,从进墓园开始,他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了。

夏秋和方棠对视了好几眼,大家都是满心无奈。

在场除了陶泽丰,都是学医的,都修过心理学,知道一些基本知识。

每个人自己的心理问题,没人能强硬插手,再多的辅助都只是侧面,主体的意愿大于一切。

“走吧,回去吧,到底是墓地,待久了还是有点阴森森的。”柳植笑,他望了一直一言不发的方棠一眼,她有些怔忡,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刚开始,她望向他的眼睛就是湿漉漉的,带着温柔和温暖。

柳植别过头,不去看,不去想,他下楼梯,手指尖掠过路边的野草,草叶上的尖刺拉开了一个小口子,有点轻微的疼痛。

陶泽丰夫妇收到儿子的语音,陶小年软软糯糯地说着晚安,杜雪梅也问他们何时回家。

下山进城,半路,柳植接到医院急诊电话,有病人受伤,急召他回去处理,他改道去了医院,吴继梁和方棠上了夏秋夫妇的车。

车子经过平安大街往南走,北京宽敞的马路上,每辆车都在往前飞驰着,各有各的道。

众生万物,悲喜皆不相同。

一直没开过口的吴继梁终于说话了。

他转过头,目光柔和得一如从前,声音低沉,仿佛重回到了善解人意的状态。

“方棠,我们去鼓楼走走吧,让夏秋他们先回去,你陪哥散散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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