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还会回来的
1
“夏秋!”陶泽丰的喊声如果有分贝测量,一定超过了噪音最大值。
“是啊,和你没关系,你当然不是他了,那你的这个红酒店又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我的房子,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夏秋的话像连珠炮一样,每个字都不带停的:“那什么和我们有关系?陶小年吗?是不是只有一个陶小年和我们有关系呢?”
妻子褪去了温婉柔和的外表,露出前所未有的,犀利的一面,把陶泽丰惊呆了。
夏秋不是个敏感的女人,她甚至有点糊涂,也不爱联想,更不爱把事情往扩大了上面去说。但今晚,显然这些原本的认知,统统是不成立的。
陶泽丰简直是在用一种全新的震惊的目光看着夏秋,脑子里像浆糊一样被搅了不知道多少道,彻底转不动了。
他并不是个很会说话的,哄老婆以往更多时候是实际行动,而不是嘴花花,所以这一时间,也是愣在了当场,不知道如何是好。
夏秋连续说了好几大段话后也累了,心里舒服了一些,她呆愣着看着地上的电脑显示屏,也有些懵。
这是自己做的吗?
怒火过去,巨大的委屈又重新上来,她有些心灰意冷。
果真是,果真是相骂无好言啊,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呢?
“我一直在打你的电话,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办公室电话也打不通,都过了十二点了,我很担心,就过来看你了,陶小年自己一个人在睡呢。”
她提到儿子,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掉眼泪。
陶泽丰几乎是立即羞愧了,他没作声,弯腰去捡地上的电脑显示屏,看起来还好,但黑屏了,明天得找人来修。
“我在楼下叫了好久,你也没开门,一上来就听到你大呼小叫,叫一个‘假人’叫老婆,还不亦乐乎,原来你根本没事,我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夏秋说完后转身就走,既然是多余的,那就不担心了,还担心个屁啊。
陶泽丰没有追上去,他还在收拾地上的狼藉,他已经道过歉了,如果要一次又一次道歉,他觉得很累。
他也什么都不想做,更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2
夏秋下楼被寒风吹得哆嗦了一下,她赶紧上车,开空调,手一个劲地抖,连方向盘都要握不住了。
她没开车,先掏出手机,通过监控看了一眼家里的情况。
主卧室里,陶小年睡得像只人事不知的小猪,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香甜。
聊天记录里,方棠睡不着,发了好多条信息过来,一句一句天南地北,没一句在点子上。
但相交二十年,夏秋当然知道闺蜜这时候在想什么。
方棠其实没啥,只是在这个深夜和凌晨交替的时刻,一向无坚不摧的方棠,几乎所向披靡的方棠,想念在远方的爱人了。
夏秋抬手一摸脸颊,摸到了一脸的眼泪。
也同时,摸到了手指头的口红。
她今晚特地泡了澡,洗得香喷喷的,再涂了点淡淡的口红,是那种带了一点点大红的颜色,特别贴合她的肤色。
当时刚涂上时,她觉得很好看,像灯光下最娇艳的玫瑰,如今……
夏秋看着内视镜里的自己,现在——像个女巫一样。
她扯下一团纸,开始重重地擦,用力地擦,边擦边接着听方棠的消息。
“我只是感觉不太好,觉得我们真的要失去联系了,我指的是那种男女朋友之间的联系。”
“其实要真的做回朋友还有联系,那就只有我们都各自有了男女朋友,这样才会显得自然一些,对不对?”
方棠在努力控制,但她的声音却听起来那么难过,那么心碎。
夏秋低头趴在方向盘上,眼泪在脸上乱七八糟地流着,不知道是为了好友,还是为了自己。
深夜的风从没关严的车窗吹进来,锋利得像最残忍的刀。
夏秋看到陶泽丰从红酒店里出来了。
3
他低垂着头,有些无精打采,也有些有气无力,甚至是拖着脚步在走着。
他的车也停在马路这边,如果要开车,他必须走过马路到这一头来,他一直低着头,整个过程都没有抬头。
肩膀垮着,人也显得皮皮蹋蹋,犹如霜打的茄子一样。
眼泪又从夏秋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她的心几乎是瞬间就软了下来。
没有辞职时,觉得一切只要辞了职就会好转,她有时间了,不会那么忙了,而陶泽丰也能把接送孩子等更多的时间节省下来,去专心拓展事业。
甚至于,昨天她上班时还打听过,私立医院四楼那个巨大的豪华托儿所,小型幼儿园收费如何。
她想起自己听说教职工免费时的高兴,觉得自己真没来错,这家医院真是很人性化,这步棋走对了。
可才不过一天,夏秋突然明白,原来的那些问题,其实从来没有消失。
她和陶泽丰,是真的——真的,出问题了。
他们已经没有办法站在同一频道,感受对方的呼吸和心跳,甚至于连最基本的理解和尊重,都已经渐渐消失了。
夏秋坐在驾驶座上茫然四顾,她的视线跟着陶泽丰过了马路,再进了他的车。
他发动了车,车子走了,他们的车子相隔不过三辆,却从头到尾,他都只顾着低着头,没有抬头看四周一眼。
时间已经跨度到后半夜三点多,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而天亮了,生活依然要继续,无论你的心情,是好还是坏。
夏秋摸了摸脸颊,干干的,早就没眼泪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拿起手机给方棠回消息。
“那有什么用啊,方棠,反正你们是没缘分了,说是杀父仇人都不为过,怎么可能还能在一起啊?”
“你就别想了,等柳植三年后回来,你们要还能做个能打招呼的朋友,那就足够了。”
4
非洲,傍晚的小城医院,一声“哐当”响清脆得很,还伴随着人倒地的闷哼。
柳植被摔醒了,他呲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假装没看到被吓得冲进来的护士的笑脸。
揉了揉屁股,他一脚移开折叠椅,弯腰去看病床上的蒋夕溪。
真是命大啊,送到医院后,蒋夕溪补上了头胸腹部的CT,结果真是……破损累累。
肝脾都有外力损伤,但不大,主要伤口的确就在肠系膜血管上,血管被刺穿破裂,肚子里全是血。
腹部张力高,他下刀的时候,选择伤口正中切口下刀,把肝胆胰脾肾胃和肠子整个探查了一遍。
还好,老天保佑,他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破损口,最重要的是,还止住了血。
手术实际上只有一个半小时,很快,然后送小城医院,入了这边唯一一间ICU。
如今就是等着人苏醒了,按照这种手术一般的惯例,彻底苏醒大概需要十几个小时。
“柳哥,柳哥……”温玉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在玻璃窗外对着他招手。
柳植起身走出去。
事情经过已经彻底调查清楚了,那个王总和蒋夕溪一样,都是来到非洲后,被人挟持的。
投行更高层和这边的人勾结,利用合作项目洗钱,想甩锅给王总,本来一切天衣无缝,到最后却被王总发现了蛛丝马迹。
本来有个机会,他们可以逃走甚至举报的,证据也都存储在了芯片里,谁知道在走之前两天,王总的心脏病发作。
人是走不了了,他走不了,蒋夕溪也不好单独走,就留了下来。
无意间从电视新闻上看到当地中国医疗队救助骚乱中受伤平民的事情,蒋夕溪在电视里竟然看到了柳植。
她和王总商量,申请要指定柳植给他做心脏支架手术,这才有了那个挑剔的病人。
手术很成功,柳植也在这里待了三天,可蒋夕溪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他说这件事。
她的身上有监控,而另一个助理则二十四小时监视着她,这栋大楼里有多少敌人,蒋夕溪不知道。
“那个男助理在我们刚进入小城没多久,就知道暴露了,走之前,他一怒之下把蒋小姐拖到地下室,给了一刀。”
据说本想再补一刀把人彻底宰了的,最后刀穿过腹部扎进了地板里没拔出来,只能先跑了,而后在门口被抓。
柳植靠在医院门口的大柱子上抽烟,这里的建筑挺魔幻的,就像他就没搞懂这个门口大柱子有什么用。
法不法德不德,怪里怪气的。
“我们运气好,没有感染,我现在想到昨天动手术的场景就直冒冷汗,太险了,要最后人救回来又被感染死了,那还不如不救。”
柳植心情挺不错,说到底做了件大好事,救了人呢,救的还是老朋友。
“能找房间给我洗澡不?”他问温玉,温玉是交际小能手,他在这一块时间长,法语、阿尔及利亚语、埃及语和阿拉伯语都能说几句,手腕很厉害。
身上太脏了,柳植想洗澡,问小能手温玉。
温玉打了个响指又跑了,跑得连跳带蹿,精神真好,两天没睡都那么精神。
很快,他给柳植找了一个带卫生间的病房,有热水,管够。
柳植从车上随行包裹里扯出两件便装,有些犯愁,还是脏的,都还没洗呢,这几天光顾着忙,哪有空洗衣服啊。
他挑了相对来说没那么脏的,拿着干净内裤就过去,再不洗澡,他就破纪录了,六天没洗,人都要臭了。
也不知道是没睡够还是走神,要不然就干脆是点背,洗澡时打着赤脚一滑,柳植直接从淋浴间摔了出来,摔了个大跤。
胳膊外侧撞到了玻璃门边,膝盖在挡水沿上划了一道,长长一片,疼得他吸了好几口凉气。
扶着墙站起来,柳植再返回淋浴间接着洗,连骂了好几句脏话。
温玉敲门,在门外高声喊着:“柳哥柳哥,快点,你女朋友醒了!”
柳植差点又摔了一跤,他抹了把脸,露出一张悻悻然的脸。
这熊孩子,真是欠揍呢!
5
夕阳的余晖从远处过来,一层层金,一层层镀。
小城医院的环境挺好,四楼的建筑是最高的,窗外可以看见远处的地中海。
海平面和沙面分成一条很明显的线,静止得像是一幅亘古不变的画。
蒋夕溪的视线停留在窗户外,听见了门口传来的轻笑声。
她微微偏过头,看到柳植神清气爽的,瘸着走了进来。
“洗澡摔了一下,表皮擦伤,正绷着膝盖。”柳植解释了一句,半点不尴尬。
蒋夕溪脸上荡开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犹如百合盛开,清雅动人。
柳植看着她,也笑得很开心:“真好,你还活着。”
“听说手术是你做的,谢谢你。”蒋夕溪道了句谢,又叹了口气,“那我不是连五脏六腑都被你摸过了?”
柳植嗯了一声,佯装正经:“那是那是。”
蒋夕溪又笑了笑,唇色仍是白的,她黯然了一瞬:“王总没熬过来?”
柳植过了一会,点了点头。
那个男助理发现不对后做了两件事,一是捅了蒋夕溪一刀,二是把王总从楼上一脚踢到了楼下。
刚做过心脏支架、还在静养的病人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个,柳植他们赶到时,王总已经停止了呼吸。
“遗体今天运往开罗了,大使馆说,已经启动了调查程序,等你身体好一点,就会有人来做记录,然后带你回国。”
蒋夕溪如今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只能在原地养病,等情况稳定一点,大使馆会安排她乘坐包机回国。
“你会跟我一起回去吗?”蒋夕溪用气音问柳植,她的眼睛里全是期盼,带着殷切。
柳植失笑,在床边坐下,伸着一条腿晾着:“怎么可能,我的申请时间是三年,如今两个月都不到。”
蒋夕溪看着他不说话,眼睛里含意深刻。
柳植懒散地坐在椅子上,这里环境简陋,即使是ICU,也是最廉价的那种,不用隔离,也没有完全无菌处理。
除了收费,哪里都不像ICU。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了,柳植笑着说蒋夕溪福大命大,能闯过地下室手术那一关,一定能活得健健康康,好得飞快。
他插科打诨,什么都聊,什么都开玩笑,唯独对蒋小姐的眼神视而不见。
护士来提醒说时间到了,柳植站起来告辞,他刚动,蒋夕溪就叫住了他。
“你不回去,那我好了后,还会再回来的。”蒋夕溪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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