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老吴梅开二度
1
非洲,蒋夕溪拿着刚刚手术的单子找柳植签字,转了两间房间都没看到人。
“柳医生啊?他在仓库那边睡了,说外面太吵,眯一会。”有个同事说。
蒋夕溪小心推开仓库门,心想,如果柳植睡着了她就走,如果没睡着,那就签个字吧,这东西要归档的,事情太多,怕等会儿忘。
柳植的确睡着了,非洲如今是傍晚,他今天做了两个连续的手术,急需休息一下。
但他睡得很不好,他又梦到了方棠。
他梦到他跟方棠还在一起,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过,并且在梦境里,他们是夫妻,都垂垂老矣。
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看书和拥抱,夕阳下散步他们俩互相等着对方,牵着手。
都老了,但方棠还是那么神采奕奕,一双眼睛光彩从不曾减低半分。
他们深深相爱着,直到有一天早上醒来,柳植突然发现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衣柜里没有方棠的衣服,卫生间没有方棠的洗漱用品,甚至连相册里,也没有方棠的照片。
柳植慌了,他在家里疯狂地寻找方棠,拿起电话,才发现手机上的按键1不是方棠的电话。
所有的人都在说:你是一个人,方棠?没这个人。
从来没有过,他多年的暗恋和相守相伴,完全就是一个荒唐又可笑的梦。
柳植被吓醒,额头上一层冷汗,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吓了正凑近看他的蒋夕溪一跳。
“你怎么了?看见我跟看见鬼一样!”蒋夕溪跳开来,手臂伸直,“我没想打扰你,不过既然醒了,就签个字吧。”
柳植接过来懵懵懂懂签了字,摸了把脸,心跳得还是很猛,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下意识点了点按键1。
方棠的电话号码出现,他松了口气。
这只是一场梦,虽然梦里的感觉,真实得让人觉得可怕。
蒋夕溪奇怪地看了看他,还没开口询问,柳植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2
是温玉的电话,小学弟的声音有点喘。
“柳哥,我告诉你,你先别激动,学姐晕过去了,原因不明,现在在急救。”
温玉的声音旁立即插入了老吴熟悉的男中音:“你现在和柳植说干嘛,他那么远,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着急担心的。”
“老吴!”柳植声音都变调了,他一下子站起,门口的蒋夕溪又吓了一跳。
吴继梁没开口先叹了口气:“柳植,你别担心,我看只是小问题,已经进急诊了,应该是最近太累了。”
你们干嘛让她那么累?柳植这句话在舌尖被嘴唇封住,他拉开仓库门走到了外面,去掏口袋里的烟,手有些抖。
方棠身体一向不错,素质过硬,除了一些颈椎和劳损的老毛病,每年两次的体检,没听过有事。
“结果什么时候出?”
“你别着急,方棠是我们的‘镇院之宝’,医院不会让她有事的,你冷静一点。”
尼古丁吸进肺里,柳植深深吸气,不动,闷了许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蒋夕溪站在不远处看着,默默不语。
她看到柳植的手搁在扶栏上,手背上青筋突起,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他的后背都是汗,衬衣贴在身上,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柳植完全不自知,刚才这一瞬间,是他从未有过的失态,那一刻,他完全不像个医生,只像一个不合格的家属。
蒋夕溪拿着手术单转身离开,心里最后那一点微末的不甘心,彻底化为了乌有。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可以旧情复燃的,有些东西,错过了,就真的……是错过了。
对于蒋夕溪的离开,柳植浑然不知,他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等得心急如焚又焦灼不安。
终于在一个小时之后,吴继梁的信息和温玉的同步来到。
“过度疲劳导致的眩晕,其他地方,都暂时没有发现问题。”
吴继梁还附赠了一张方棠的现场照,让柳植聊慰相思。
3
方棠安静地躺在床上,被子平整地放在胸口,输液的手掌搭在上面,睡得很沉。
她怎么瘦了那么多啊?
白净单薄,苍白得像一个纸人,连皮肤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怎么会不瘦?”吴继梁叹了口气,“她从来都是要工作不要命的,又能忍,看起来那么能吃,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全都去练意志力去了。”
柳植的大拇指掠过方棠的脸颊,好像亲自触碰着一样,小心得唯恐惊动她。
吴继梁的话让他心如刀绞,方棠的毫无生气更让他脑中一片空白。
不是说分手了就好好地过吗?这才三个月呢,这过的是什么呀?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的脑子中一片空白,盯着照片里的方棠一言不发。
方棠有一双光芒四射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圆润润的,专注而认真,让被她盯着的人,从来不敢怠慢。
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上翘,得意得像只小狐狸,活灵活现。
不高兴的时候眼尾都耷拉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今的她合上了眼睛,整个人没了生机,像一个假人,一具精致脆弱的玩偶。
吴继梁在那边说了诊断结果后,又说了神外的决定:给方棠放假三天,不通知她母亲,另辟病房让她静养。
下地方这几天的手术,王主任暂代前往。
“今天还好是在自己医院门口昏倒的,这要是在下面或者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要昏多久。”
吴继梁匆忙说完就去忙了,手机挂断,只留下柳植一个人在发呆。
柳植站在千山万水之隔的热带雨林小镇中,满屏的翠山绿水,陌生的异世界。
他张开眼,只觉得苍茫而寂寥。
胸口的空洞里,正呼啸啸来去的,刮着经年不停的风。
4
方棠也做了个悠久而漫长的梦,梦里的她还年少,正趴在窗户边做作业,背后是妈妈,在踩着缝纫机。
妈妈会做衣服,小时候方棠常穿妈妈亲手做的衣服,直到长大后,手工衣服日渐稀少,妈妈才不再动手了。
梦里,她咬着笔头在很用力地想立体几何题,妈妈在背后,踩缝纫机的声音咔咔咔,咔咔咔,响彻这个房间。
夏天的风都是燥热的,太阳透过窗纱照进来,即使有风扇,也是一头汗。
“棠棠,你以后有了家,还会穿妈妈做的衣服吗?”妈妈在后面突然问。
方棠一边想题目一边回答:“会啊,我会一直穿一直穿,穿到我老了,等我结婚,也要穿妈妈做的衣服去结婚。”
方妈妈笑声清脆,从背后传来:“那如果你要结婚的人,妈妈不喜欢怎么办?”
“那我就不要他呗,他不让妈妈高兴,我就不让他高兴。”方棠大言不惭。
方妈妈哈哈笑,笑得很开心,停下动作,用剪刀剪掉线头。
“傻棠棠,有你这句话,妈就高兴了,你要记得哦,可不要做一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方棠终于想出了眼前题要怎么解,她呼出一口气,马上下笔,很快把妈妈的话丢到了脑后。
方棠睁开眼睛,看到了一整目的白。
还有身边围着她的一大圈的鲜花,有玫瑰,有月季,有百合,竟然还有——康乃馨!
她诧异地转头一圈,看到了正好进门的夏秋。
看到她醒了,夏秋一脸谢天谢地。
5
“这些花?”方棠指了指十几束花,病房如果不是开了窗,她觉得自己会熏死。
“科室送的,老吴的李钰送的,你的小徒弟温玉送的,还有汤先生送的……哦,汤先生刚走,应该还在楼下,要不要我去叫?”
夏秋开玩笑,方棠心里松了松,闺蜜的表情充分表示自己没啥事。
“就是太累,疲劳过度,晕了,的确看起来没什么大事,但如果再来几次,那可就不一定了。”
夏秋拖开椅子坐下,把手里的汤煲递上去,方棠先喝点汤。
“你也是的,医院又不给你发双倍工资,拼命给谁看啊?”她嗔怪,又解答了方棠最关心的问题。
没告诉方妈妈,大家这次齐心协力,从上到下瞒住了方妈妈。
方棠昏睡了十个小时,方妈妈还在楼上陪杜雪梅,半点都不知呢。
两人聊了一下关于这一大堆鲜花的处理,夏秋最后抱着出去散发,见者有份,护士站的小妹妹们人手一束,很好看,皆大欢喜。
夏秋调皮地留下了汤清国的月季,方棠也当作没看见。
喝了些汤,方棠还想睡,她缺觉缺得厉害,夏秋在整理汤包,随口问了一句。
“这次你平白得了三天假,大后天晚上,我们去吉祥餐厅聚餐,你快养好参加。”
方棠打了个大哈欠,揩去眼角的眼泪,嘟嘟囔囔说了声好,问聚餐由头是什么?
夏秋笑眯眯:“由头嘛?恭喜老吴同学梅开二度,再恭喜你病愈重新生龙活虎,更恭喜……接下来的好事。”
方棠有点被她说懵了:“啥好事啊?老吴梅开二度了?”
夏秋笑得花枝乱颤,站在闺蜜面前笑得见牙不见眼。
老吴这事,还真不知道算不算梅开二度。
今天傍晚,的确李钰又来找吴继梁了,比闹钟还准时,就在下班前半个小时。
今天,老吴在。
6
“他接了电话说在你这边呢,我也正好在,李钰买了束花就过来了,大大方方的,嘿,我喜欢。”
夏秋眯着眼睛,几人在方棠的病床前来了个初见,简单寒暄了几句了事。
但就那几句话里,夏秋感觉到这个李钰对吴继梁,好像还真是动了点感情。
“后来,老吴和她一起走了,老吴看到她的那个样子,只知道眯眯笑,又怂又开心,就像当年……”
夏秋刹住车,方棠知道她的意思,就像当年吴继梁喜欢肖曼一样,那样的手足无措,也那样的微带着甜蜜。
都快四十了,老吴面对喜欢的女生,还是一模一样,青涩到笨拙。
“老吴还不肯承认,非说什么都没有,非说人家看不上他,这人啊……我就提议说大家一起聚会一次,考虑到你,我们就定在了后天晚上。”
夏秋几句话把事情交代完,拍了拍方棠的被子:“快点好起来,大后天晚上,我们去吃回来。”
方棠赶走了闺蜜,倒头接着睡。
第三天的黄昏时分,簋街一如既往,整条街流光溢彩人声鼎沸,从街头热闹到街尾。
吉祥餐馆是一家老字号的北京家常菜馆,也是他们四人最喜欢的聚会场地之一。
方棠早早就来了,她看着吴继梁带来的李钰,左看右看,都很满意。
经过三天好好的休整,她的气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下来,脸颊红扑扑的,不再那么苍白,眼睛里的神采也恢复了大半。
她在外面的冰柜挑饮料,楼上的包厢夏秋夫妇带着陶小年早就到了,菜都点好就等人齐上菜。
她和李钰吴继梁聊了几句后,让他们先上去,自己在楼下再选选。
不是周末,余菲儿没回来,方妈妈搬到了杜雪梅家里,新鲜感刚起,正住得无比开心。
方妈妈以为她还在山东某地,却不知道方棠明天才下地方,住院刚出。
吃椰汁好还是吃杏仁露好?
方棠在犯愁,她更爱喝椰子汁,某树的椰汁口感多年如一日是她的最爱,可那包装的“乡土”也让她多年如一日地嫌弃。
“都要吧,各两罐。”方棠最后决定都要,她又拐去街角便利店买三得利,那是陶小年爱喝的饮料。
到了便利店,各种要求都来了,夏秋叫她带几根冰棒上来,陶泽丰要个打火机,吴继梁要口香糖。
就连刚认识的李钰,都满是抱歉地说:“方棠,你就给我带包餐巾纸吧,这餐馆里的,我用不惯。”
大概过了十分钟才终于买好,方棠提着购物袋回吉祥餐厅,走了没几步,夏秋又来信息了。
她说他们改包厢了,在“西江月”包厢。
原定包厢在东头,而“西江月”在最西头。
方棠半途改道,老餐厅的地毯铺得好,又厚又软,踩上去像踩在棉花里一样。
“你们干嘛改包厢啊?”
走到“西江月”门口,她伸手就推开了包厢门,没顾上细看,嘴里话就跑了出来。
包厢里站在窗户边的人转过了身,他微微笑着,温柔万千。
“方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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