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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一个尝试的机会


1

陶泽丰一直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很机灵的人,但自诩也没那么笨,可从没哪个时候,他如此怀疑自己的智商。

他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被烫熟了,误会人家母子是这样的关系,这世上的乌龙,还有比这更尴尬的吗?

他这边还没说话,孙淼就大笑起来,他扶着梁璇笑得站不稳。

“梁女士就怪你,给我订的什么家规,什么在外面不能叫妈妈,不能自揭身份,搞死我。”

他边笑边埋怨,嘴嘟嘟的,全是不满。

梁璇也忍俊不禁,那边酒店经理过来带他们上去,她领头走,有人过来扶孙淼,她回头看了眼还在难堪的陶泽丰。

这人挺有意思的,其实一脸的官司都在脸上,却就是不问,憋着一副强忍着礼貌的样子。

这种误会她遇到过不止一次,以后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却没哪次有这么好玩。

“我们家家教非常严格,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不准家里的孩子从艺演戏,可孙淼非要去,拗不住。”

她终于大发慈悲,脚缓了缓,落在了后面,解释给陶泽丰听。

孙淼是独苗,两边独一只,拗不过的老人家们就都让了一步,同意他去娱乐圈玩玩,但有条件。

就是自己拼,别指望家里人帮忙,也别借用家人的资源,有本事自己混。

“这孩子也就干脆取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艺名,真的独自闯荡起来。”

“在外面我们会比较避讳,他这两年不是发展也算顺利吗,我们也不愿意被人扒,就尽量避嫌。”

“他学校就在这边不远,我每个月都会过来看看儿子,都是今天来明天走,过来转转。”

梁璇笑眯眯看着陶泽丰,从酒店外到顶楼,她简单说完了。

说完还不忘打趣一句:“这下应该说明白了吧,陶总。”

陶泽丰索性闪人,匆匆道别,留下了一个逃之夭夭的后脑勺。

2

一场意外,一场虚惊,陶泽丰换取了第二天梁璇特地留给他的早饭时间,就在楼下的自助餐厅。

他先介绍了一下自己,正式的,也再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红酒店,也是正式的。

然后诚恳地提出了,想要拿到“梅洛”代理权的事。

梁璇早餐吃得少,一碗牛奶泡麦片,一杯咖啡足矣,她年轻时曾在法国留学多年,至今的早餐,都是简单简洁的。

举手投足,优雅动人。

“‘梅洛’去年就已经有了成品酒出来,一直产量不多,是因为我们的产销始终没成行,酒庄类似于一个自娱自乐的场地,不是做营销的公司。”

梁璇看着陶泽丰,眼睛里带着笑:“你要给我一份详细的市场推广计划,我不想要言之无物的吹嘘,我从没有想把我的‘梅洛’做成人手一瓶的大众品牌,就算是年轻人的红酒,那也有高低之分。”

银色的汤勺倒映着她手腕上细细的白金项链,从手腕到指尖,这个女人保养得宜,是那种用贵气堆出来的精致。

陶泽丰认真听着,梁璇在等他的回答,但他不敢答应。

她想要把“梅洛”打造成年轻人喜欢的高档红酒系列,可高档市场这一块,他一直接触不多。

他想到了杜氏,如果杜原在,也许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哪里像他,有了山芋还嫌烫手,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接下来。

梁璇摇头否认:“你错了,杜原不够格,他配不上。”

她笑了笑,是真真正正地不屑一顾,杜原的大名鼎鼎,酒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也是场面上的老朋友。

杜原做生意的确厉害,但为人风流手段不入流,她看不上。

“他配不上,我希望找个配得上的人,也许你是,也许你不是。”

牛奶杯被人收走,梁璇呷了口咖啡,她不着急,就算酒庄全亏只是用来玩,她也觉得无所谓,这辈子活到她这样,已经能够随心所欲了。

“一周后,你给我市场计划表,我下午会让助理和你联系,给你必要的数据和详尽的资料。”

“陶泽丰,让我看看你如果拿到了‘梅洛’的代理权,会怎么做,我只有看过之后,才会给你一个尝试的机会。”

梁璇拭了拭嘴角,放下餐巾起身离开。

3

陶泽丰侧头看着窗外的酒店大前庭上的喷泉,视线再往前走,入目是远处的大海。

清晨的大海很平静,万里无波。

收回头,他看着面前的小米粥,他匆匆忙忙又不敢多拿,只拿了小米粥和一笼蒸饺。

梁璇早就吃完,而他的却丝毫未动。

这几日心里有事,牵挂来去,每天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都没印象,好像吃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吃。

他舀起小米粥,一口一口地喝完了。

多日来食不知味的味觉好像突然苏醒,这碗温热清淡的小米粥从咽喉入胃,一路滑下去,妥妥帖帖。

陶泽丰轻轻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放下汤勺端起来喝下最后两口。

放在桌面上的右手蜷起来,他的指尖有轻微的颤抖。

放下粥碗,他看到了绕过侍者,往窗户边走过来的夏秋。

张了张嘴,陶泽丰已经忍了下去的眼睛迅速又酸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他诧异,夏秋笑着在他对面坐下,偏头看了看窗户外,再扭回来。

“我昨晚接到你的电话,就知道事情应该有了转机,我一早就开车过来了,不远,早上不堵车,也不过就是两个小时。”

“是不是……有了转机?”她问,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她其实一路上都在想着安慰的话,要怎样说才最好最合适。

比如:没关系,我有钱,我养得起你,你养家养了这么多年,换我养你怎么了?我高兴。

比如:别在意那些东西,我的就是你的,这个世界喜欢给人定标签,什么孔雀女凤凰男,可是真正好不好,我们自己知道。

比如:泽丰,东边不亮西边亮,这次不行,我们等下次呗。

想了一千一万,最后还是忍不住心酸难言。

4

等了太久了,从去年到今年,这一年多,陶泽丰一直往下落,就没起来过一次,再不在乎,他也受够了。

针灸疗法效果不是很好,进行到某一步后,就再没有了起色,这一切,都和这一年多陶泽丰的弱势有关。

夏秋不得不承认,这一年全方位的打击,让她曾经最喜欢的那个明朗男人渐渐远去,变得沉默,安静,有了颓废。

而能重振雄风的道路,注定了——又长又远。

“嗯,”陶泽丰给了她一个很肯定的答复,不止如此,还重重点了点头,“梁总说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要交份市场分析报告过去。”

夏秋想笑又收了收:“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只要分析报告过了就行了?分析报告……难写吗?”

陶泽丰凝视着妻子,如今才早上八点,夏秋肯定一早六点就出门了,那她是几点起的?

妻子的脸颊上有一块小小的白,黏在耳朵边的头发上,是没有抹匀的润肤露,她这是擦脸擦得多着急啊。

他抬起手给她抹了抹:“难写,但我……不怕,我不怕难,我只怕没机会。”

夏秋转忧为喜,松了一大口气,喜笑颜开:“那就好那就好,我老公是最棒的。”

这句她以前最常挂在嘴边的话,让陶泽丰垂下眼暗暗又湿了眼睛,他哪里是最棒的,他是最怂的。

他害怕失去很多东西,妻子的爱,儿子的崇拜,好不容易拼搏来的一点点地位,还有更上层楼的踏实坚定。

落下去容易,再站起来,那该多难。

他低头亲吻了一下夏秋的手,紧了紧,再亲了亲。

夏秋看见他乌黑的发丝,柔软蓬松,头顶正中那个发旋和陶小年一模一样,圆滚滚的一个圈,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我们会好起来的,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说。

陶泽丰闭了闭眼睛,再度亲了亲她的手:“嗯,我信。”

5

三天后的海南,美兰国际机场。

昨天下午收到的医院同意方棠复工的报告后,方棠开心地庆祝了一晚,然后今天从三亚赶到海口,和柳植最后卡着点进了机场。

还好行李箱托运了,他们只拎了一个笔本,里面都是罗方老师的手稿资料,在飞机上方棠要看的。

一路赶赶赶,两人经过安检都没时间候机,最后两个登入机舱。

柳植奢侈了一把,订的是头等舱,等他们坐好,人还没喘匀,机舱门就关闭,飞机开始了滑行。

“好险!”柳植呼了口气,转头拍了一下一直在笑的方棠的胳膊,“别笑了,昨天笑到今天,都二十四小时了。”

方棠把脸朝向他:“我控制不住,想到又可以上手术台,而且几个小时后就能见到妈妈和菲儿了,我就开心。”

三个月的长假其实还有十天才结束,但无所谓了,如今她已经拿到了复职报告,谁不让她工作,她和谁急。

尽管在开始的一个月内,她还只能从事简单的一二级手术,只有等都过了关,确定没问题了,才能往高级别走。

但每一步,都是胜利。

飞机滑行,升空。

城市浓缩成一块扁平的模型,被迅速抛到了底下,大海露了出来,整个海岛都小了下去,从上往下看,我们仿佛真的是神。

在俯瞰众生,在空中翱翔。

方棠转过头,和柳植接了个偷偷的,甜蜜的吻。

“我喜欢这个剧情,一切都未可知,但一切都很好,都有希望。”

柳植笑弯了眼睛。

6

深夜十点的机场大厅出口处,大家都来了,来迎接久归的旅人,涅槃重生的方棠。

“我就说要买束大花,至少要99朵的,那样才够隆重。”何阿姨的大嗓门永远最吸睛。

当然没有99朵玫瑰,但66朵总是有的,在方妈妈眼里,顺利比长久更难得。

花被余菲儿抱在了怀里,她坚持要亲自送给妈妈,因为她是妈妈心中的玫瑰,她也要送给妈妈玫瑰。

方妈妈徐霞摆手,实际第一:“99朵要贵不少钱的,你别看才多33朵,却贵了两百多。”

“那算什么!按照我的意思,最应该拉个横幅,上面写着:欢迎方棠回家!这样才够带劲呢……你不肯。”何阿姨撇嘴。

夏秋乐得都快笑死,她掩着嘴和李钰吐槽:“还好是晚上,不然围观的人太多了,肯定会被人发到网上去的。”

是啊,深更半夜,他们这一群老老少少,一起有十来人,个个都翘首以盼的,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接什么大人物呢。

李钰也笑:“要不要搞个庆祝?不如,我请你们去海坨山谷吧,上次在那边没玩尽兴,这次再去,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那边现在红叶遍山,好看得不得了呢。”

十月金秋的北京,有一年最绚烂的色彩,美不胜收。

夏秋摇头,她最近手术安排很多,没时间去,她顿了顿,看着李钰。

“你对那边挺熟的,业务关系挺密切的啊。”

李钰在一个教育机构上班,她说他们公司和海坨山谷的儿童玩教中心有合作,所以上次才能拿到那么优惠的住宿价格以及临时插队。

李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夏秋的问题,而是拧过头去笑了起来。

“人出来了。”

夏秋直起身子,所有人都往出口看去。

果然是出来了,方棠和柳植两人推着一个大行李车,正从关内款步走过来,两人都是满面笑容,笑得天地间尽是阳光。

“哎哟喂,怎么黑了那么多,就看到一口牙了。”夏秋捂脸。

大家都笑了起来,余菲儿笑得最大声,她举着手里的66朵玫瑰摇,对着方棠两人大喊:“妈妈,妈妈,妈妈!”

“玫瑰掉了!”吴继梁弯腰去捡,花束被小屁孩摇散了,落了一地。

“哎呀!”众人去捡,个个低头弯腰,没人再看走过来,一直被逗得哈哈大笑的两人了。

柳植帅气如昔,方棠也依然光彩夺目。

夏秋是唯一一个没有弯腰去捡花朵的人,她走在了迎接口的第一个,张开双手抱了上去。

紧紧搂住闺蜜的肩膀,夏秋用力给了一个熊抱。

“欢迎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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