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父子俩都是奇葩
1
汤清国站定,他看着方棠,脊背下意识地挺直,那是一种防御警惕的姿势。
“方棠,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棠没说话,两人对视着。
深秋的夜晚有看不见的风从他们之间掠过去,头顶的日光灯并没有多明亮,淡淡的,有点幽幽的。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汤清国喉结滚动,颓然坐到了椅子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都知道了?”
他苦笑了一声,一只手紧紧抓着膝盖,又苦笑:“所以你看,方医生,无论多小心,这个世界到底还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方棠也跟着叹了口气,说出来心里应该是要轻松一些的,但还是觉得堵得慌。
她是直线思维,也许也因为不是政客,她理解不了汤清国和陈眠琴这样的感情,十几年如一日的——地下情人?
图什么?爱情吗?陈眠琴对汤清国是爱?那反之呢?
“我们在二十五年前是彼此的初恋,当年就是我提出的分手。”
汤清国对自己的错,倒是很坦然,也很坦率,并没有避讳,甚至看得出他还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有地方可以一吐心声。
其实并没有多稀奇,就是两个两情相悦的年轻男女在大学时爱上了对方,然后因为家境的悬殊,毕业前,男方提出了分手。
汤清国很早就决定了事业方向,汤家人才济济,能协助和帮忙的人不少,他没得选。
“陈家就是普通的小门小户,和汤赫妈妈的严家不能比,大学毕业之前,我被父母安排相亲,认识了汤赫的母亲,就和陈眠琴分手。”
汤清国冷静无比,完全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点情绪都不带。
他没觉得有什么,甚至于在分手前,他还托家人给陈眠琴安排好了工作,作为分手礼。
他们是和平分手,没有撕,大家都很理智。
无论是他,还是当时很伤心的陈眠琴,他们都很快接受了新身份,开始了新的人生。
2
然后各自结婚,生活,也没有联系和来往,汤清国步步高升稳打稳扎,事业生活双得意。
离开哈尔滨来到北京,没多久妻子也跟了过来,又没多久,妻子去世了。
汤赫闹腾得厉害,换了很多保姆都不如意,汤清国不得已回老家托人找可靠的保姆,因为工作原因,他家保姆的安全性最重要。
做饭要好吃,要和汤赫合得来,人必须可靠嘴严实,换了三个保姆,汤清国焦头烂额后,家人送来了陈眠琴。
“刚开始我不知道,只知道她叫陈阿姨,手续什么都是助手去办的,我在下面挂职一个多月没回家,等我回去,才知道是她。”
“我本来想为了避嫌把她辞退的,但那时候汤赫已经和她有了感情,喜欢吃她做的饭,我又打听到她的老公也已经去世,没有孩子,工作也没了。”
汤清国留下了陈眠琴,有了后面的故事。
说是暗度陈仓也好,两情相悦也罢,可能更重要的还是心照不宣吧,两人做起了地下情人。
这一做,就是十几年,直到现在。
方棠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你知不知道你儿子是知道的?”
汤清国那张平淡如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抹尴尬,他捂嘴清了清嗓子,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汤赫知道,在同一个屋檐下,想一点都不被发现太难了吧。
但汤赫什么都没问过,他也什么都没说过,大家都当看不见,就这样装傻混了过去。
方棠词穷,又问了句以后,问以后汤清国打算怎么办?陈眠琴这次的脑部损伤,本来没什么大事,如今却难说。
汤清国倒是坦然:“也没什么怎么办,她没有家人,我就是她的家人,我会照顾她的,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的。”
那是什么意思?结婚?还是就这样过?
方棠想问,却又发现问得很没意思,说来说去,都像是自己在多操心一样。
3
她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边:“汤赫的事你也知道?”
汤清国僵了很久,整个人又绷直了,绷得板板的。
“这件事不用再说。”他冷冰冰的,面无表情。
方棠皱起眉,看着他,看了几秒,很爽快地说了个好。
这样看来,汤清国必然知道得差不多了,她不用再做说客,那多好,不用为难,也不用凑上去热脸贴冷屁股,更不用心疼在做手术的汤赫了。
他们父子的事情,既然都心知肚明,那就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好了。
这对父子都是奇葩,有别人管不了,打不开的死结。
她是外人,不插嘴。
“那我先回去了,我还要回办公室看病历呢。”方棠说完起身就要走。
汤清国揪住了她白大褂的一角,方棠低头一看,心里瞬间叹息了。
就这一下,汤清国看上去已经变了脸,他满脸的茫然无措,好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一样。
方棠的脚步再也迈不动,她站定。
“我知道得太晚了,我也一直不承认,他的那个毛病说出去丢人,他是我履历中的污点,洗都洗不掉,我几十年的努力,很可能会因为这个儿子,都毁于一旦。”
他和保姆在一起没什么,他毕竟早就丧妻,他们都是单身。
即使闹出来,他们也顶多有点不好看,但不影响大局,而汤赫这件事,杀伤力却会完全不同。
一个名誉清廉,从来让人抓不到什么把柄,上下都游刃有余又左右逢源前途大好的人,有个儿子是异装癖?性别认知障碍?变态?
无论是什么,都会让汤家蒙羞,并且很有可能,成为他事业生涯里——最大的隐患。
很可能因为这个儿子,他汤清国的这辈子仕途,也就到头了。
“所以,我不能让他回国,不是现在,而是以后,他最好都不要再回国。”
汤清国闭了闭眼睛,长吸了口气:“我真后悔放他出去,真后悔让他给我——蒙羞!”
方棠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刚才的软弱只在一瞬间就又烟消云散。
面前的汤清国,冷漠,冷静,冷酷,半点没有为人父亲的温情脉脉。
4
夏秋家的主卧里,夏秋听着客厅的电脑打字声终于静止,她等了等。
十分钟后,陶泽丰进来了,他摸索着上床,一脸喜色。
夏秋捻开了床头灯,撑起一半身子:“做完了?”
陶泽丰点头,他嘻嘻笑,他终于做完了“梅洛”的市场推广计划表,刚刚发了出去。
辛苦了一周,现在只剩下等结果了。
“我有预感,这次我会成功的,梁总肯定会对我的推广计划很感兴趣。”他躺下侧身面对夏秋。
夏秋也高兴,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可以问了。
“你说你下午去报案了,警察怎么说?吃饭时你没说完就来灵感,去改计划书了,把我晾在半空中,难受死了。”
陶泽丰才想起,哈哈乐,他安抚妻子,说没说完的话。
他下午主动去了派出所去报案,递交了所有资料,警察也跟着他回红酒店,再次做了同事们的取证工作。
他现在想起老业务员和售货员听到消息时的表情,都觉得过瘾又解气。
然后听说在下班时分,黄慕云就被带走了,而后她如今供职的那家红酒公司上下一片震惊。
黄慕云应该是出不来了,他们这次人证物证俱在,她还能怎么出来?
“可是严求实不是也说了,实际上,我们少了那些红酒的进价单,那个在失窃当晚失踪,损失预估不是那么准确,会影响裁决的。”
夏秋说,进价单对方供应商有,但主要的依据还是店里的原底,其他的都是辅助。
可惜黄慕云下手太狠,她不但偷走了红酒,还弄毁了不少文件,进价单就在其中。
陶泽丰抚了一下额发,打了个大哈欠。
“那也没事的,我们要相信人民警察,他们会去寻找更细致的证据。”
“那黄慕云这次是不是铁定有事?一定出不来了?”夏秋问。
困意上来,陶泽丰哈欠一个接一个,他随口嗯嗯嗯着,很快入睡了,连过渡都没有。
夏秋给他拉了拉被子盖住了背,也转身睡去。
5
多云的早晨,天幕是灰色的。
叽叽喳喳的陶小年嘴里很忙,要喝奶,要说话,要吃东西还要发表意见,累死了。
夏秋应付着儿子的聒噪,满脸都是笑,笑得正欢,她吸了吸鼻子。
什么味道?好奇怪啊!
有点淡淡的腥,还有点骚,更有点甜,好怪的味道。
陶泽丰从房间里已经穿戴整齐出来了,他显然也闻到了,往夏秋这边看过来。
夏秋摇头,四处找,看到了在厨房玻璃门背后忙碌着的郑琼华。
大嫂刚才下楼了,然后才上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塑料袋,黑色的。
“大嫂,你在干吗?是你那里的味道吗?”夏秋高声问。
郑琼华的脸往这边转,因为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所以看起来非常奇怪,好像变形了一样。
她在门内嗯嗯啊啊的:“是啊是啊,味道大是吗?你等会儿,我多包几层袋子就好了,马上就好了……哎哟!”
她叫了一声,听起来有些惊慌失措,好像吓了一跳:“不得了,跑了跑了,跑了跑了。”
什么东西?夏秋奇怪,陶小年动作快,小朋友很快就跳下餐桌冲到了玻璃门旁。
“哗啦”一下就拉开了玻璃门,探进了头。
紧接着陶小年的尖叫声响起,小朋友扭头就跑,哇哇大哭。
厨房的地上,被小绳子扎着的,串着的,是好几条的大蜈蚣,紫红泛黑,活的。
6
陶泽丰抱着儿子站在餐厅一角,身上的衬衣早就被儿子拉扯得皱皱巴巴,肩膀上也全是儿子的眼泪。
陶小年哭得止不住,直打嗝,这会被吓得不轻,陶泽丰安抚着,轻轻拍。
夏秋没那么害怕,但也头皮发麻,距离厨房玻璃门远远地哭笑不得。
活的大蜈蚣,她真是……佩服佩服……
“大嫂你在干嘛啊?你从哪里弄的这些东西?”
相对于害怕,夏秋更多的是好奇,如今的城里要找到这么多活蜈蚣可不容易,而且个个块头那么大。
夏秋看了两眼后不敢再看,发麻的感觉从后背往上直串。
郑琼华倒是一点不犯怵,她手脚利索地把跑掉的那两条蜈蚣抓了回来,用绳子再度串了起来,手一拎,全部拎了起来。
“一共十二条,全在这了,我等会儿洗刷干净,就可以泡酒了,蜈蚣酒一星期后就可以喝了。”
“这东西可不便宜,我在北京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人有供应呢,一条一百块,人家刚送过来的。”
家里鸦雀无声,连陶小年都不哭了,只是抱着爸爸直哽咽。
夏秋有些不明白,陶泽丰也不明白:“不是,大嫂,你弄这些干嘛?还一条一百块那么贵,治风湿吗?蜈蚣好像的确能治风湿。”
郑琼华惊讶,她看了夏秋一眼,再看了陶泽丰一眼。
夏秋感觉有些不对劲,想开口没来得及。
“什么风湿啊?泽丰,这个在我们老家是专治那方面不行的,就是就是……哎呀,就是夫妻那件事,效果可好了。”
郑琼华把卷曲伸直,再卷曲伸直的蜈蚣大军们拎到了水池边,开着水龙头哗哗地冲。
她没看到陶泽丰瞬间变了脸色,甚至因为开了水龙头,她更加提高了音量,几乎是震耳欲聋般喊了出来。
“泽丰,我看你吃了那么多中药还在吃,就表示效果不好,那我们不如试试偏方,蜈蚣酒算什么,要是还没用,我给你整点鸡睾丸,那东西也很管用。”
“大嫂。”夏秋赶紧去拦,但没拦住。
“杜姨说她以前的一个同事就是吃烤鸡睾丸吃好的,何阿姨也说食补比较好,民以食为天嘛。”
夏秋听见身后的陶泽丰开口了,声音轻轻地:“大嫂,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呢?”
他的声音很凉,让夏秋心里一阵难过,她回头去看,看见他在笑着,一只手还搂着儿子轻轻拍着。
陶小年抱着爸爸的肩膀,歪着头在看着自己,乌黑的瞳仁天真不谙世事。
而陶泽丰的眼睛也是那么亮,亮得和声音完全不同,有彤彤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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