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终归是没瞒住
1
“我过来两个月,你给我打了快两个月的哑谜,你不累我都累了。”
方棠有些恼火,其他的都还好,工作很顺利,即使是上手术台互为助手,她和乔安娜也能配合得很好。
甚至于,最近乔安娜在写一个儿童视网膜肿瘤方面的文章,她们一个查资料一个整理手术案例,合作愉快。
只有每过几天,她都会问自己是不是打算留下这种话,而一提到,就老是一副便秘的表情。
让方棠很不爽。
刚开始,方棠以为是她怕自己留下碍了她的路,可后来接触多了知道不对,乔安娜不是个那么小气的人。
不但不小气,反而因为有些技术高超有些清高孤傲,嫉妒,她都是不屑一顾的。
她可以不管乔安娜和郑医生是什么关系,恋人?朋友?还是什么第三类情感?她都不管,但她老这样憋着不说,可把方棠弄郁闷了。
“你不说是吧?不说是吧?好,那我就不配合了,我去和杰斯说我要换带领老师。”
方棠瞪着乔安娜那张“宁死不说”的脸,气都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要走。
“方。”乔安娜喊了她一句,方棠回头,惊了惊。
就这一瞬间,乔安娜像是顷刻垮了下来,仿佛一朵凋敝的花。
“我带你去见人,我们这个周末晚上,在‘猫’酒吧有个聚会,是一群和我一样的人,我……介绍她们和你认识,郑也在。”
乔安娜艰难地说,说说顿顿,一句话说完,花了比平日更长得多的时间。
方棠垂下手,盯着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周末?周末一般指周五和周六的晚上,是哪一天?
“周六晚8点,‘猫’酒吧,都是医院的人,我们一起有十二人。”乔安娜轻声说。
她的声音太轻,轻到发颤,像在耳边绕过顽皮的风。
有人推门进,是推着小推车进来拿东西的护士,方棠后退一步。
“嗯。”她应了声。
2
北京。
今天周二,中医科的下社区养生讲座进行到第二天,明天结束。
丽都小区很中心很大,小区辐射四周,来听课的大爷大妈们一大早排起了长龙,像去抢鸡蛋一样积极。
吴继梁刚讲解完什么叫“冬病夏治”,就被一群大妈给围住了。
他耐心地倾听,一一解答。
“哎哟,阿姨你这是自己在家做艾灸烫的吧?这可要不得,你这样会烫伤自己的,不但会烫伤,还会不小心着火呢,我告诉你啊,这东西,你得买个小盒子装起来。”
他给一个大妈卷裤管,看到大妈在膝盖上的两个大水泡,一脸心疼。
他下手给大妈处理外伤,一边轻言细语解释要怎么在家做艾灸才是正确的,耐心又温和。
“主任,要不要喝水?红茶绿茶?”小徐在那边叫,今天医院中医科全出动了,配合这场活动,要办三天,在这边小区巡回。
“绿茶吧,这天太热了。”吴继梁回答,他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眼树叶中透下的阳光。
他记得去年夏天雨多,今年夏天就没雨了。
真是涝一年,旱一年,平平安安过三年啊。
“继梁啊,阿姨给你泡了凉茶……”有个声音在耳边响,吴继梁扭头,看到了李钰的妈妈。
他诧异站起来:“阿姨你怎么在这?”
李妈妈笑眯眯,拿着把蒲扇一个劲地摇:“我就住在这个小区啊,和李钰住一块。”
吴继梁愣了两秒,笑了笑,心里掠过一句话。
和父母住一块,这算是李钰那么多事里面,少数的,没有撒谎的事情之一了。
不过丽都小区,他可真没想到啊。
3
北京各种类型的小区都有,在这里面,丽都属于老牌好小区,小区大,共有百多栋楼,是本世纪初开发的楼盘,而且物业绿化都很过硬,蝉联了很多届北京十大优秀小区的奖。
吴继梁其实来这个小区做过两次养生方面的讲座,社区居委会特别重视居民的健康,对这方面很热心。
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小区房子大,最小的两居室都有一百零几个平方,在北京老小区里很少见。
然后就是:老人多,很多家三代同堂,甚至还有四代同堂的,小区氛围好。
当然,房子也贵,平均单价都在十万以上了,即使是老小区,也被人趋之若鹜。
说是丽都风水好,是块佑人宝地。
吴继梁让位置给李妈妈坐,心里小小叹了口气。
李钰这些日子没那么黏着他了,打过两个电话,据说都是李妈妈要求的,一个是要他去他们家吃饭,一个是说李妈妈做了饺子,奉命送过来。
去家里自然是免了,饺子吴继梁也因为去了远郊分院做联合,没吃到,但心意他是领了的。
也就这样了,还能怎样呢?
现在想起李钰,吴继梁又更平静了一些,他希望大家都好好的,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李妈妈在他身边坐着,给他打扇子,他说了两句不要不要都没用。
老太太笑眯眯的,对着好奇的小区邻居们解释:“对呀对呀,就是救我的那个好医生嘛……我最喜欢他了……我们家继梁是个好孩子。”
有邻居打趣:“哟,这就你们家了,你们家谁的啊?”
李妈妈大言不惭:“我们家老大的,这么好的孩子,当然是我们家的啦。”
吴继梁把那个烫伤的阿姨给料理好,抬起头,自己已经成为“李家的女婿”了,听得他苦笑不已。
他倒也没当场拆穿,他和陶泽丰一样,都很有老人缘,他尤甚,外出办活动,他几乎什么情况都见到过。
当场做媒的不算什么,他还碰到过把女儿拖过来,当场让他们“相个面”的呢。
吴继梁早就身经百战,荣辱不惊了。
4
忙到中午十一点半才算结束,吴继梁准备收拾东西回去,转身才看到李妈妈还坐在一边打瞌睡。
看见他起身,李妈妈也醒了,她高高兴兴的:“真好,你忙完了,走,去家吃饭去。”
说着就来拖吴继梁的手,吴继梁一碰到老人家热乎乎干燥的手掌心,心就软了,他连忙拉住老太太。
“阿姨,饭我们就不吃了,我要回医院了,下午两点还有门诊呢。”
李妈妈不肯,拽着他不松手:“这都到家门口了,哪有不吃顿饭就走的道理。”
吴继梁笑着指身边的凉茶:“这不是有这个了嘛,喝了您的茶就等于吃了您的饭,真不去了。”
他眼看着老太太脸上的失望一层层涌上来,最后呆站在原地不再动,心里也难过起来。
如果没有李钰这层关系,也许就真的上楼吃顿饭了,破破例也没啥,可是有李钰这种关系在,吴继梁不想给老太太任何幻想。
他也不想给其他任何人幻想,毕竟,自己还有那么多债呢。
小徐在一边捅他,轻声说,刚才他在给那些老头老太讲解时,李妈妈是如何等着的。
“她就坐在一边,一直看着你笑啊笑的,主任,挺不落忍的。”
吴继梁心更软了,他叹了口气,扶着李妈妈往场外走。
“阿姨,我真不能吃饭,医院还有事等着我去处理呢,我送您回家,我送您回家,你走慢一点。”
两人慢腾腾往小区另一个方向去了,留下在小广场收拾东西的同事们。
“这老太太是真喜欢我们主任,可惜她不知道她女儿和我们主任是前男女友,早崩了,不然这种丈母娘和女婿的关系,也真是难得。”
小徐震惊地转过头,指着前面,同事把她的手拍下来,说了声是啊是啊,没错。
“小徐不知道,她五月份才来的,那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
“唉,你说那时候他们多甜蜜啊,主任天天笑,眼睛都找不到,我们的日子也好过许多,可惜……万万没想到啊。”
小徐沉吟恢复了正常:“他们是为什么分手的?”
她记得李老太的女儿,那个叫李钰的,一身名牌,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态度呢?谈不上好坏,她和他们都没说过几句话,当然也没来过几次中医科,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
而且每次的眼睛,只看着吴主任。
哎,自己这是瞎吗?都这么明显了,自己才反应过来。
“不知道,谁知道啊,主任又不会说,我们也不敢问啊。”
小徐看着已经消失了的老太太和吴继梁,一脸若有所思。
5
当天晚上,李钰下班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家里没亮灯,整间屋子都黑黢黢的。
她拍开墙上的开关,被呆坐在屋内的母亲吓了一大跳,拍拍胸脯:“妈,你在家啊?在家干嘛不开灯?吓死我了,爸爸呢?”
“你爸去你刘叔叔家下象棋了,我有话和你说,你过来。”李妈妈叫大女儿,轻轻咳嗽了几声。
她这几天一直有点咳嗽,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感冒了。
中午吴继梁都送她到了楼下,听见她咳嗽了,转身回去又去社区医院取了点药送过来,叮嘱她按时吃药。
多好的孩子啊,关心老人,心地善良,可惜……没缘分啊。
李钰走过来:“妈你感冒了?吃了药没有?”
她在茶几前坐下,看见了茶几上的药,拿起来一个个看。
“妈问你件事,”李妈妈沉默了一下,“你去年谈的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吴继梁吴医生?”
李钰僵住了,瞅着妈妈不说话。
“你奇怪妈妈怎么知道的是吗?那时候你天天脸上带着笑,我们又不是瞎子,你看那段时间,我给你相亲过没有?”
李钰顿了顿,是的,后半段的确是没有了,父母都不提也不催,连公园都隔了很久没去了。
“后来,你们是不是分手了?为什么分了?”李妈接着问。
李钰转过头,麻木地看着窗外,闭嘴不答,心里无限后悔,后悔自己今天回家早了。
6
李妈妈没有追着问,而是换了个方向:“你最近在忙什么?”
李钰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
忙什么?忙着和陶泽丰两口子拉近关系啊,她刚刚搞了个活动,在陶泽丰那边进了一大批红酒,总算哄得夏秋那两口子眉开眼笑,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她容易嘛,为了攻克吴继梁这座大山,她出钱出力,就差卖友求荣了。
“最近有个活动很忙,挺多事的。”她含糊其辞。
李妈妈也安静了一会,李钰注意到妈妈的脊背突然挺直了,神情也郑重起来。
她伸手抓住了李钰的小手臂:“李钰,你妹妹呢?都两年半多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都很久没回来看我了,也没有一个电话,她到底是怎么了?”
李钰整个人都滞住了,她没想到妈妈会突然拐弯,问起了她最害怕回答的问题。
板蓝根冲剂在她的手心里被握得唰唰响,她的心脏拧紧着,半天半天不敢深呼吸。
“妈,你真逗,我都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妹妹的课业很紧张,她都快忙死了,而且美国那边的大学,很多都在小镇上,交通不方便,信号也不好,我们和美国又正好有时差。”
她笑着,说着,越说越多,也越说越艰难。
李妈妈又紧了紧握住大女儿小手臂的手掌,太用力了,李钰手臂生疼,她没敢吭气,闭了嘴。
母女俩都不说话,李妈妈看着女儿,李钰不敢对视,目光游移。
“李钰,闺女啊,妈妈不是才三岁,你爸爸也不是,我们都没有得老年痴呆,还知道真假的。”
李妈妈说得很艰辛,每个字都像浸透了水,沉甸甸的。
李钰害怕极了,她张了好几下嘴,最后移动目光看着母亲,眼泪渐渐蓄满了眼眶。
“我没老到糊涂,哪里有女儿好好的,两年多不和爸妈联系呢,我的女儿不会那么狠心的。”
李妈妈颤声说,“我一直不敢问,我们都不敢问,连想想都不敢……不敢。”
她松开手,声音渐渐细小下去,抖得不成句:“大闺女,妹妹是不是……是不是不在了?是早就不在了吧?”
李钰手肘架在叉开的膝盖上,垂着头,半天半天不作声。
瞒不住了,她早就知道,哪有可能瞒得住,不过是双方的装傻而已。
妈妈前些日子心脏病发住院,字里行间都是希望小女儿给自己打个电话,听听声音,她那时候就知道,马上就要彻底穿帮了。
彻底穿帮,什么都瞒不住了。
李妈妈半倒在沙发上,泪流不止,呜咽出声,她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句:“……我的闺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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