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归+大梦归离

英磊在一旁拍着手掌，眼里几乎要冒出光来：“好厉害啊……果然是离仑亲手锻的神器！”

槐羽抬起下巴，唇角勾着一抹笑，收了鞭子，将其系在腰间，身形一转，长裙随之轻扬：“去长安之前，我要先去看看一个人。”

火炉里的木柴炸裂一声，她轻声道，“冉遗。”

——

大荒的碧痕湖畔，依旧是那片明镜般的水。湖面覆着一层薄薄的雾，风一拂，水汽便缠着堤岸的杨柳。湖边新起了一座小屋，青瓦白墙，不大，却有院、有篱笆，窗棂上还挂着两只未干的草靴。

屋檐下晾着洗净的衣物，带着阳光味，显得温暖而安静。

槐羽踩着石径走过去，鞋底拂过湿漉漉的青苔。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齐小姐恰好走出来，一身浅色家常衣衫，发髻松松挽着，脸颊上还带着微红的热气。

她一见槐羽，眼睛里便亮起光来：“槐娘子！”

她快步迎上前，衣袖轻扬，“你回来了！”

“嗯。”槐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屋子，“在大荒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齐小姐笑起来，眼角细微的愁意淡了下去，“冉遗对我很好。白泽神女看在他主动认错的份上，只让他不能再离开碧痕湖，我们还可以长厢厮守。”

“对了，槐娘子，齐府那边……”

“齐大人现在还在找你。”槐羽答得平淡，却不失温和，“毕竟，他已经收了男方的聘礼。”

“我就知道。”齐小姐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唇边掠过一丝自嘲，“没关系，我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了，所以也不会再对他抱什么期待。”

槐羽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很坚强。”

齐小姐轻轻一笑，低声道：“谢谢。留下来一起吃饭吧，冉遗很快就回来。”

“不了，家里人还在等我。”槐羽婉拒，拍了拍她的手，转身离开。

她的脚刚踩出院门，就看见不远处的雾气中，两道身影静静立着。离仑着一袭玄衣，负手而立；朱厌则靠着一株老柳，眼角挑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槐羽吐出一口气，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轻松的笑，梅逐雨找到了，离仑也回来了，一切都在变好。

雾色慢慢散开，湖水拍着岸石，夜风轻轻拂过她的发梢，离仑牵住她的手，身影慢慢消散在碧痕湖边

*

长安城外的官道一路铺着金黄的秋叶，车轮碾过时发出细碎的声响。天边的霞光染着远山，槐羽靠在马车窗边，指尖拨着垂下的帘子，似在看风景。

忽然，她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眸光一动，“去了长安，我还是叫你哥哥吧。”

离仑正整理袖口的流苏，动作一顿，抬眼望她，眉梢微挑：“为什么？”

槐羽的目光飘开，咬了咬唇，低声道：“你看上去，也就比我大个几岁罢了。人间和妖族不一样……我这样喊，总比被人误会好。”

她说到后头，脸颊却微微泛红，似是有什么不好启齿的。

离仑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侧，掌心带着一股不急不慢的温热：“脸红什么？怎么，到人间就不一样了？”

槐羽“唰”地瞪了他一眼，眼角微挑，像是要掩住那点不自然：“在妖族喊你爹爹没什么，可在人间……那是夫妻间的情趣，只能……只能在床上说的。不知道吧。”

离仑眸光微顿，随即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唇边勾出一点笑：“原来如此。好，那你在人前叫我哥哥。”

槐羽抿唇连连点头，语气颇为认真：“好。”

“不过——”离仑慢悠悠接着道，指尖顺着她的发梢绕了一圈，“我只接受在人前这么喊。等没人了，你可别想。”

“你——”槐羽耳尖更红了些，干脆不再去接他的话，转而正色道：“还有，你们不能随意用妖力。”

“那是自然。”离仑点头，朱厌也淡淡应声，算是答应下来。

马车外风声一缓，天色渐暗，远处已有城灯若隐若现。槐羽忽然低声道：“英磊被英招爷爷留下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长安。”

“他是山神的孙子，总得承担一些责任。”朱厌侧着脸，目光落在远山，语气平平。

“也是。”槐羽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揪着膝上的裙摆，忽然抬眼看向离仑：“那我的责任呢？白泽神女让你们两个保护大荒，英磊以后镇守昆仑，我们几个人里，好像就我一个人……什么责任都没有。”

离仑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指腹轻抚她发顶，“一定要去承担些什么吗？”

槐羽轻轻摇头，眼底有一点犹豫：“也不是……只是，看你们都有事情要做，我若什么都不做，好像不太好。”

“槐羽，”离仑这一次认真地唤了她的名字，指尖轻轻拂过她鬓侧一缕发丝，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样子，温柔又深邃，“无论是妖，还是人，活在这世上，本就不该被那些所谓的‘责任’压着。只要你自己过得自在，心底是欢喜的，那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声音微顿，唇角轻抿，像是怕她不信，又慢慢补了一句：“我让你来到这世间，从不是要你背负什么责任。更不是要你必须强大，必须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合格。我只希望——你能感受这世间所有的爱。”

槐羽愣了愣，眼睫轻轻颤动。

“爱……”她低声重复，指尖不自觉抓了抓衣角，“我想，我已经拥有了，世上最纯粹的爱。”

长安的街道一如既往地热闹，槐羽走在最前面，长发在风中微微扬起，裙角拂过青石板，指尖顺手挑起一家铺子外悬挂的风铃，听得那叮叮一声。

“人类还真聪明。”她转身回望两人，眉眼间有几分赞赏，“他们用自己的双手，造出来这么多东西，许多妖族想也想不出来。”

离仑没答，只是顺着她的步子走，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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