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归+大梦归离
夜色沉沉，烛火摇曳。槐羽低头抚了抚袖口，似笑非笑地道：“兴许是因为上辈子有缘分吧。”
她轻咳一声，掩去眼底那抹笑意，转而收起桌上的冰糖葫芦，“时间不早了，郎君早些休息吧。”
梅逐雨盯着她的侧脸，眸中光影起伏，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问出口：“娘子什么时候离开长安？……我可以送你吗？”
槐羽一愣，抬眼看他，“自然可以。后天我就出发。”
——
两日后，秋风渐凉。城门外薄雾未散，天色泛着一层浅白。槐羽着一身素色长裙，披着淡青斗篷，乌发随风微扬，武祯、卓翼宸与梅逐雨皆已等候在此，三人神色各异。
“好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槐羽笑着提起裙角走上马车，转头望向他们，“你们也快些回去吧。等我回来的时候，大抵已经立冬了，到时我们一起吃锅子。”
“好。”武祯站在最前，笑着朝她摆摆手，“姐姐再见。”
卓翼宸低声道：“一路小心。”
梅逐雨站在他身侧，“我...们等你回来。”
车夫扬鞭，马蹄声渐远。
一路行至城郊，风声更冷。破败的山神庙立在枯槐之侧，墙皮剥落，瓦片斑驳。车夫勒马停下，转头朝槐羽一笑，整个人便化作一蓬青藤，蜿蜒回到她的手心
槐羽抬脚走下马车，抬眸望了眼残月。
“英磊。”她轻声唤。
庙门暗处，一个高大身影走出，鬓发被风撩起。他笑着问：“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做饭吃先？”
“吃过了。”槐羽微微一笑，抖了抖斗篷上的落叶，“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英磊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面古朴的寸镜，镜面流光一闪，四周天地骤然模糊，风声宛若退潮。
下一刻，脚下已是昆仑山巅，云海翻涌，寒光映雪。
朱厌立于山巅尽头，一袭黑色长袍随风猎猎，长发披肩，身形高而瘦削，背影如墨，他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身，幽深的眼里掠过一抹光。
“回来了。”
“嗯。”槐羽轻轻应了，目光打量他片刻，“你最近几天，感觉好些了吗？”
朱厌抬起手，指尖摩挲着袖口，唇角略微上挑，“好多了，难为你还会想我，还以为你在人间玩的潇洒快活，忘记我了呢。”
“怎么可能？”槐羽翻了个白眼。
朱厌轻笑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息，“回来了，就好。”
昆仑夜色沉沉，雪光映得远山一片寂白。殿中火炉劈啪作响，火苗映在几人的侧颜上。
槐羽换上烟紫色常服，乌发披散，眼尾被炉火映得泛着一抹绯色。她捧着一杯温茶，指尖沾着些微凉意，终于缓缓开口：“我终于等到了梅逐雨的转世。”
朱厌倚在她身侧，长发半束，额前散着几缕，随火光轻轻摇晃。他抬眼看了她一眼，深邃如夜的眼睛暗了几分。“也好。这一次，就保他一生平安顺遂。”
槐羽眸子微弯，轻声道：“等爹爹回来了，我们也一起去长安吧。那间宅子我已经托朋友翻修过了，住下我们一家三口，正合适。”
“一家三口？”英磊坐直了一些，眉梢一挑。
“说错了。”槐羽笑了笑，转过头看他，“是一家四口。特意留了你的房间呢。”
英磊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拿起炉边的栗子拨弄着。朱厌没什么表情，只是侧过头，眼底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
三千年的岁月，曾经在他们眼里不过指缝之间，如今偏偏到了这一刻，却仿佛拉长了韶光，每一日都过得缓慢。
直到半个月后，昆仑的天忽然飘下槐花树叶，带着风，带着消息，绕着槐羽转了几圈。
她猛地站起身，披散的长发被风掠起，眉眼一瞬亮了。叶片缓缓落下，贴着大殿冰冷的地面，轻轻一转，化作一道人影。
那人身着玄青长袍，眉眼仍是昔年的样子，清隽而不减锋芒。
“爹爹！”槐羽几乎是扑着冲过去的，脚下的靴子还沾着外头未化尽的雪泥，长发随着奔跑微微扬起，像一条乌色的缎带。
离仑伸出一只手接住她，他俯下身，那双眼依旧温柔，“想我了吗？”
“特别想。”槐羽认认真真地点头，仰着脸看他，那双杏眼里倒映着火光，也倒映着他。她声音低了一点：“从此以后，我们再不分开。”
夜渐深，昆仑的雪夜一向安静。殿里火炉燃得正旺，檀香缭绕。离仑脱下那件沾雪的外袍，将槐羽揽进怀里。她靠在他怀中，头发铺在他胸前，他的手掌轻轻顺着她的后背拍了拍，声音低沉而稳：“这些年，你一个人长大，做得很好。”
说着，他掌心微微一转，一道赤金光芒凝成实质。那光芒散去后，是一条长鞭，鞭柄以黑曜石为芯，纹路蜿蜒着暗金流光，鞭身轻盈却带着锋锐的寒意。
“这是我亲手锻造的神器，”离仑将鞭子递到她面前，眉眼温和，“它只认你为主，凝聚了我大半生的修为。整个大荒，能与你过几招的，也就只有朱厌了。”
槐羽愣了片刻，双手接过那条鞭，指尖被那暗金纹路轻轻一烫。她抬起眼，眸中满是担忧：“爹爹……这会不会对你的妖力有损？”
离仑看着她，唇角缓缓弯起，伸手轻轻拨了拨她耳边散落的一缕发丝：“我的妖力很快就会回来的。别担心，这是我给你的奖励。”
槐羽握紧那条鞭，指尖微收，掌心贴着那冰凉的黑曜石鞭柄。她轻轻甩了甩手腕，鞭身像是活过来一样，忽然一抖，暗金的纹路在夜色中亮起一道弧光。只听“啪”地一声，鞭影破空，直直落在殿门前那片厚雪上，硬生生劈开了一道沟壑，雪雾四溅，连檐下的风铃都跟着颤了一颤。
火光映着她的脸，槐羽微微侧身，额前的碎发被寒风吹起，她眼底一亮，“好厉害的鞭子。”
朱厌靠在石柱边，袖口垂着，笑了起来：“这才像你。”
离仑站得不远，长发半束，玄青衣衫在夜里泛着淡淡的冷光，目光带着一种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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