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录


她靠在床头,脸色仍苍白,唇色也微微发青,但神情却松弛下来。

燕迟见她点头,眉目终于松动几分。他撑在床沿,一手覆在她手背上,指腹温柔地摩挲,眼底柔意沉沉。

“容儿。”他低声道,唇角勾起淡淡弧度,“你吓坏我了。”

“我没事。”谢宛容侧过脸轻轻合上眼,似乎太累了,不愿再多言。指尖却不自觉地收了收,握住了他的掌心。

燕迟低头,静静地看着她疲惫的睡颜,眼神里有波澜起伏,藏得很深。他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又替她掖好被角。

窗外风声轻响,夜色依旧浓重。而房中一切,已是安稳如初。

*

太后寝宫内灯火明亮,宫人们屏息静立,殿中香炉缭绕着温和的沉香。谢宛容着一袭素雅宫装,步伐稳重地走入殿中,方欲行礼,便被太后打断了动作。

“哎哟,几年不见,怎么还跟哀家生分?”太后笑着,已然起身,伸手将她从礼位上拉了起来。

“臣妾……”谢宛容微怔,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太后亲昵地握住手腕,半拥着坐到身边。

“来,让哀家好好瞧瞧你。”太后的眼神在她脸上来回端详,皱纹深处浮出满满慈爱,“瘦了,脸颊都没了肉。”

“哪有?”谢宛容含笑低声,“是皇祖母记忆里的容儿太胖了罢。”

“还嘴贫呢。”太后笑着嗔了一句,眼角却有湿意轻晃,“听小七说,你还怀着孩子?”

“嗯。”谢宛容点头,语气温柔含笑,“不过月数还浅,怕是还摸不出动静来呢。”

太后却不由分说地将手覆上她的小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像是在轻声安抚未曾出世的小生命。她唇角抖了抖,喃喃念着:“这孩子,可是京室中的骨血啊……”

“皇祖母。”谢宛容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太后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燕迟,脸色立刻严肃几分:“小七,听到了吧。你一向胡来,这回可不能有半点怠慢。”

燕迟站得笔直,神色虽仍是淡淡的,却极认真地点头:“听到了,皇祖母。她和孩子,我都护着。”

太后满意地点头,伸手轻拍了拍谢宛容的手背,又看了眼天色:“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新归,路上也辛苦。睿王府我已让人收拾妥当,虽说这些年无人居住,终归冷清,但总比宫里自在些。”

谢宛容闻言便笑,柔声道:“冷清不要紧,反正以后,我们就会一直留在京城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太后面上笑意更浓,眼中含泪,像终于放下了悬着多年的心,“以后要是让哀家知道你们两个进了城却不来宫里——”

“天天都来陪您。”谢宛容笑着接话。

“您要腻了我们,我和容儿也赖着不走。”燕迟在一旁慢悠悠道,语气不轻不重,却带着几分缱绻。

太后眼角笑出细纹,抬手指着他:“哄得我一套一套的。行了,你们先回吧,好好歇着。”

谢宛容福了一礼,跟着燕迟一同退下。

——

几日后,豫州官道,尘土飞扬。

燕离翻身下马,在驿站喝了一口凉水,脸色阴沉。对面侍从小心翼翼上前道:“殿下,京城来的飞鹰传书——”

燕离一把抽过信笺,只扫了几行,唇角就狠狠一抽。

【祖母催我们回京,我与宛容已先行一步。豫州事宜,交由你代表,兄弟一场,勿怪。——燕迟】

“好你个燕迟!”燕离气得把信揉成一团丢在地上,“说得好听,什么祖母催得急,我看是早就留了心眼!”

侍从低头不语,不敢言语。

燕离几步走到马前,翻身上马,咬牙道:“转道,回京!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马蹄疾驰而去,掀起一路风沙。少年眼中怒气翻涌,却也藏着一点难以明说的焦灼。

夜风卷过皇城,树影婆娑,京城灯火将熄未熄,睿王府却依旧沉在宁静的暮色里。

忽而一抹红影悄然掠过院墙,落地几无声响。燕离身着便服,长发未束,只随意拢在脑后,眉眼因长途奔波略显疲惫,却压不住那双眸中翻涌的情绪。

他轻车熟路地避开守卫,穿过回廊,越过影壁,几步跃上窗台,熟练得像是在自己家中。

院中房内正暖意融融。

谢宛容披着一件月白纱衣,依偎在燕迟怀中,两人窝在矮榻上翻着棋谱。榻前烛火温柔,照得她眉眼温润,唇边含笑。

燕迟一手搂着她,一手指着棋盘上某一子,低声道:“这一手,你看,是不是该落在……”

“啊!”谢宛容一声轻呼,猛然坐直。

窗棂“哐”地一声被人推开,一道红衣身影利落地跳了进来,落地那一刻风尘扑面,气息微喘。

“姐姐,我回来了。”燕离站在烛光下,面上是半真半假的笑意,眼神却死死地盯着她。

谢宛容还没从惊讶中回神,燕迟已经将她揽得更紧,抬手将被子往上提了提,他懒懒地倚在靠枕上,神情淡定如常,只语气略有几分无奈:“你怎么回来了?”

“哈。”燕离冷笑一声,随手将窗户掩上,“你把我支去豫州,原来就是为了跟姐姐过你们的二人世界!”

“你现在才明白,”燕迟轻叹,“着实迟了点。”

“你太过分了!”燕离一步跨前,怒火几乎从眼里烧出来,“你明明说过,只要姐姐愿意接受我,你就不阻拦!可你呢?你却把她带走,骗我去豫州!”

谢宛容听到这话,怔住了。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身侧的燕迟。

“你说过这种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难以置信的轻颤。

燕迟嗯了一声,伸手覆上她的眼睛,轻轻按住,语气平静得近乎温柔:“我说过。”

谢宛容睫毛颤了颤,手指紧了紧,被子下的身子明显一僵,唇瓣微张,却什么都没说。

“可你没有告诉我。”谢宛容轻声说。

“我怕你为难。”燕迟坦然地回答。

“你怎么能替我决定?”她咬唇,语调里有压抑不住的怒意,“你若信我,何必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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