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录

燕离笑了，没说话，眼神却更亮了些。他凑近谢宛容，声音低低的：“你在意我，就够了。”

“你——”谢宛容刚欲推他，却被燕迟扣住了手腕，动作不重，却极有控制意味。

“够了。”燕迟的声音像是敲打在夜色里的石子，带着隐忍的怒意，“你若真有心，便不该在她最虚弱的时候说这些。”

“可这就是我的心。”燕离慢悠悠地坐起身，笑意不减，语气却沉下来，“七哥，我知道你不会放手，那我就不妨告诉你——我也不会。”

空气骤然沉寂下来，连炉火都像是微微跳动了一瞬。

谢宛容被夹在中间，只觉胸口被压得发闷，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挣了挣肩膀，“你们两个再吵下去，我可真要去睡别的地方了。”

燕迟皱眉，低头看她，神色间终于缓了缓，手指贴在她冰凉的脸颊上，拂去水珠与汗意，“嗯，不吵，睡吧。”

可他没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像是怕她哪一刻再从他怀里滑走。另一边的燕离，动作也安静了下来，却依旧贴在她身侧，掌心始终未离开她的手。

一室暧昧氤氲，火光在他们的脸上投出斑驳的影子，夜风吹动帘角，撩不散这纠缠的人心。

白枫终于循着暗道找到他们时，脚步一顿，愣在门口。

屋里炉火尚未熄尽，三人交叠而坐的姿势映在火光中暧昧极了。谢宛容斜倚在燕迟怀中，神情倦怠，脸颊还透着刚从寒水中脱出的苍白。

燕迟搂着她，神色沉静而专注，手臂像铁箍般紧紧环着她的肩背。而另一侧，燕离就贴在她身旁，头微低着，仍不肯放开她的手，神情说不出的专注柔软。

白枫立刻僵住了，耳根一下子红了，忙不迭地垂下眼转过身去：“主子……属下唐突，已经找到出口了。”

燕迟淡淡“嗯”了一声，神色不改，语气不疾不徐：“先出去等着。”

白枫如蒙大赦，快步退了出去。

燕迟俯身，将谢宛容的衣物一一披好，动作极其轻柔，却带着几分近乎占有的慎重。他低头替她系好衣带，手指触到她的腰侧，感觉她微微颤了一下，他的动作顿了顿，却还是没停下。

“我们走。”他将她打横抱起，神色平静，步履坚定。

燕离则懒洋洋地坐起身，胡乱将衣襟往身上一裹，嘴角勾着笑，眼底却是明晃晃的满足和愉悦。等谢宛容被燕迟抱出门，他才慢悠悠地起身跟上，步子轻快得像是踩在春泥上。

门外夜风扑面。

秦莞焦急地在外面等候多时，见到谢宛容被抱出来，瞬间神色一变，快步迎了上来：“容儿，可有什么不适？”

谢宛容声音轻哑，“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冷。”

“别怕，有我在。”秦莞拉过她的手，指尖细细地摸过她的脉息。脉象平稳，但仍偏寒湿，她心中略略松了口气，又转身道：“我去给你煎药，很快就好。”

燕迟将谢宛容安置在榻上，披好被子，低头替她掖角，燕离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目光落在谢宛容身上，明亮而隐晦。

等谢宛容喝下药，沉沉地闭上眼睡去，屋里终于安静下来。燕迟这才起身，走出屋外。

燕离跟在后头，嘴角止不住地扬起，步子轻快得像是踩着云。他脸上掩不住笑意，眼里亮得像是洒进晨光的湖水。

“你笑什么？”燕迟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带着一点儿没来由的沉。

“我高兴。”燕离站在夜色中，坦然答道，“容儿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喜欢的人，是我愿意付出一切的人。如今她没有推开我，那我为什么不能高兴？”

燕迟沉默良久，侧脸被月色映得冷峻如刀。他低头看了眼自己仍微微发抖的掌心，垂眸不语。

岳凝在不远处悄悄观察着两人，眉心微皱，总觉得气氛不太对。

她走上前来，低声道：“七哥，你们……刚刚在里面都说了什么？”

燕离转头冲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没什么，就是死里逃生高兴罢了。”

岳凝不相信地看着他，“我才不信。”

“是真的。”燕离笑嘻嘻地说道，“走了，我去收拾客房。”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秦霜扶着秦湘慢吞吞地往房间里走去。

夜色沉沉，屋中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微弱的光将床边帷幔映得朦胧一片。室内静悄悄的，只听见火盆中偶尔发出“噼啪”一声细响，似是木柴爆裂。

谢宛容睡得极不安稳，额角沁着一层细汗，睫毛微颤，像是陷在梦魇中。忽而她轻轻地皱起眉，嘴里含糊地低喃了几声，指尖蜷了一下。

燕迟坐在床榻旁，一直未合眼。听见她动静，立刻俯身靠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急切：“容儿……容儿，你醒了？”

谢宛容缓缓睁开眼，目光还有些迷离，待看清他那张熟悉的面容，才微微皱了皱眉，虚弱地摇头：“我没事……”

“别动。”燕迟立即将她扶起，又从床头拿起温着的水盏，小心翼翼地贴到她唇边，“来，喝点水，润润嗓子。”

谢宛容迟疑片刻，还是抿了口，唇齿微湿，连呼吸都觉得轻松了一些。她抬眸看他，眼神温缓：“耽误了两天，行程还来得及吧？”

燕迟眸色微暗，将水盏放回桌上，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他的手指有些发凉，落在她颊侧，轻轻摩挲着她汗湿的发丝，声音低哑：“先不赶路了，容儿。你好好养病，等你身子好了，再说别的。”

“可是……”谢宛容的睫毛轻颤了一下，“不是还要去豫州，给裕王祝寿么？”

燕迟轻轻一笑，指腹划过她的耳垂，又理了理她凌乱的鬓发，柔声道：“不去了，裕王的寿宴交给燕离代表我们就好。祖母前几日来信，说很想你，一直催我快些带你回京。你若无恙，我们便直返京城。”

谢宛容略一沉吟，才轻轻点头：“……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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