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行军（二）

霜皓十三岁随军，十五岁带着十二人亲骑部队突袭大诸亲王部队，焚烧他们粮草，擒得亲王人头，为大齐灭了大诸立下不可磨灭功劳，而这十二亲骑部队无一人伤亡，一时传为神话；如今也不过十九岁年纪，却已是名叱沙场的“青面神”，这个称呼既是对他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嘉许，亦是对于他总是戴着青兽面具的一种敬畏。

在他率领下，兵行神速，到夜时已到香江附近，他指挥军队安营扎寨，自己在大营里摆出一副棋盘，自己黑白对弈。

而此时的晓月自营帐里走出，望着溶溶月色，到底心中生寒，一瞥眼见主帅营中仍是亮着烛火，便走了过去，掀帘而进，见霜皓只是一人对弈，不由微微一笑道：“五王爷自个儿下棋不嫌闷么？”

霜皓微微一晾，抬头道：“怎么，你还会下棋不成？”

晓月盈盈走进，自他对面坐下，信手捻起一子，放在棋盘内，说道：“这些中原人的玩意儿，我原本是不会的，不过也是常日无聊，寂寂打发辰光罢了，虽是不精，倒也是粗会。”

霜皓不由哈哈大笑，“难怪四哥舍下这么一群娇妻美妾，非要带着你走，你倒真是个妙人儿。”

晓月面色一沉，但不欲与霜皓解释良多，便说道：“容晓月斗胆说一句，五王爷有没有想过，你尚未出京为何就会接到皇上的诏令，让您从东部战场撤回，而来对付墨阳王？”

霜皓捻起一子放在棋盘上，面上却是风轻云淡，“皇上如何安排，本王自然心里有数。晓月姑娘，该你下了。”

晓月闻言心中七上八下，而面上到底是带着盈盈笑意，“是，晓月有着心事，反而下得慢了。”

“四哥吉人自有天相，想必是会大难不死而有后福的。”霜皓宽慰道。

晓月蹙眉叹息道：“我怕便怕是有人要他必须死，那么再有后福，怕也是保不过此次了。”

霜皓闻言，手中一子“呛啷”砸到棋盘，他叹了口气，拾起棋子，说道：“本王失态了。四哥这些年只是做个逍遥王爷，我想皇上不会对他这般的。”

晓月微微一晾，“这么说五王爷你信么？”

霜皓悠悠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一番黑白相杀，晓月七子告负，她微微笑着收了自个儿白棋，说道：“到底是我还不会怎么会玩这个玩意儿。”

霜皓摇摇头笑道：“女子中已是极为擅长的了。晓月姑娘天资聪颖，想是学什么都一学就会的。”

晓月螓首微微一笑，“夜已深了，五王爷早些睡，晓月告辞。”

霜皓点点头，负手立于营帐中，月光映在他的脸上，颇有几分清冷刚毅。

……

次日晓月随军继续前往，这般这马不停蹄，眼见就要和墨阳王的军队兵戎相见，而霜皓渐渐缓了行程，让大军依旧在江水边的高处驻营，他来到晓月身边，将她扶下马来，问候道：“这么连日赶路，你还吃得消吧？”

晓月虽觉得腰酸背痛，但她自不愿多增霜皓滋扰，便说道：“多谢王爷挂心，晓月无碍。”

霜皓点点头，负手立于高点，眺望远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晓月不由走到他身边，说道：“王爷是不是想到和墨阳王兵戎相见心中不忍？”

霜皓淡淡一笑，“然则，如何？”

晓月叹道：“王爷非常人也，自要承受比常人更重的责任。何况皇命授之，王爷自然也无可推诿。”

霜皓不由微微苦笑，“你倒看得明白。”

“若五王爷是明哲保身之辈，便可似二王爷、四王爷一般或隐介藏形、或纵情声色，可是王爷不是这样的人。”晓月仰头望着霜皓，眸中燃着崇仰之意。

霜皓淡淡一笑，“大诸刚平，阿谀打对大齐日益起着威胁，而西域部队虽是臣服，却是持着虎视眈眈之势，而大齐朝野之内又起祸乱——这个时候，总得有人站出来。”

晓月对于政事本不关心，不过是基于自身利益而不得不做的了解，而她所见之人中，霜湛自不必说，霜凌和霜渤也是明哲保身之辈，韩羽虽是洞察政事，可他性子里却有着隐士的冲淡之气，即便明了一切，却极少动手干预，唯独霜皓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挽大齐于波澜之中。她望着霜皓，看着他青色铠甲、火红披风在晚风中烈烈作响，心中不由起了敬仰之意，“王爷真乃大齐栋梁也。”

霜皓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罢了。”他观望良久，面上斗现果决之色，自高处跃下，唤出三十轻骑斥候，让他们前去刺探前方军情，而他自帐中摆出排兵列阵沙土阵列，唤了十几名将士，进帐商讨。

晓月见他这般阵势，知晓他决意要突袭个敌人措手不及，自己一介女子，自然也不能多有参与，当下只是在帐外营地随意散着步，忽而她眼角掠过一个黑影，她原以为是自己眼花，可是定睛一瞟，确然在营帐外看到一个影子，心里登时不由一紧：难道是……墨阳王也派了斥候么？当下心下惴惴，见霜皓帐营里仍是人头攒动，一时半会料也抽不得身来，当下不及通知，便向那黑影方向追踪而去。

那人越走越偏，到了营帐旁的小树林里，他陡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咯咯”一声笑道：“讨厌，我以为自己来得够隐秘了，怎么会被你给看到呢？”

晓月听到这声音竟觉得格外耳熟，不由望着眼前这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惊疑不定地说道：“你……你是……”

那人“咯咯”一笑，将遮着脸的黑布拉了下来，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竟是徐鱼儿。

晓月这一下吃惊不小，退了两步道：“你……徐鱼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鱼儿叉腰妖娆笑道：“你怎么来的，我就怎么来的喽？谁让王爷偏心，只带了你和靖双，留我在那里，难道要我整天看着闾烟和娄晏紫两人生气么？”

晓月蹙眉道：“你——你到底是……”徐鱼儿要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皇宫里出来，还跟了他们这么多天，显然是个身怀高强武艺的人，那么她的身份必然不是个简单的青楼名妓，那么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在霜湛身边做个夫人？霜湛对于她的身份又知晓么？这重重迷雾一下升腾到她心底，让她脸色愈发阴晴不定。

徐鱼儿琅琅笑道“四王爷让我来保护你，可我瞧着你在霜皓身边活得挺好的嘛！不过五王爷如今尚未娶妻，又是这般人才，确是是奇货可居。晓月妹子啊，我往日看你并不打眼，万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能干，从穆雷、韩羽、安谨到王爷，一个个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你当真是厉害的紧啊！”

晓月不愿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只急着问道：“霜湛……你知道他在哪里？他可还好……？”

徐鱼儿踅着步笑道：“你这会儿真还挂心四王爷？可不是在五王爷身边乐不思蜀了么？”

晓月白了她一眼，不置与否。

徐鱼儿却说道：“说实在的我也不知四王爷如今身在何处，何靖双这狐媚子往日装着老实本分，也可真不知这会儿她把王爷拐哪儿去了，我原还想跟着你们看看王爷呢，如今来看你这儿也是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了。”

晓月如坠五云雾里。

而徐鱼儿却又妩媚笑道：“那我便再去找找，不过晓月啊，我若是你，肯定就会留在五王爷身边，先把生米做成了熟饭，以他这般正人君子，说不定就会退了亲事，扶你为正室呢！这可比跟着四王爷好多了啊。”

晓月不去理她。

而徐鱼儿琅琅笑间，她的身子就如同灵蛇，这么一蜿蜒间就不见了踪影。

晓月一人站于小树林中，只觉得遍体生寒，刚刚恍若一梦，梦里徐鱼儿出现后，抑或不过是她的幻觉？

她犹豫了片刻，只能从小树林里退了出来，循着原路往营地走去，正遇上从营帐里走出来的霜皓，他看着她，面上浮出些许讶异，走过去道：“这么晚了你可还没未休息？”

晓月一惊，旋即笑笑道：“心中有事睡不着，便在附近走了走。王爷可是要疾袭对方军队？”

霜皓对于她的敏锐也有些惊诧，忍不住笑道：“晓月你若是男子，我必提你为我的副将。”

晓月怔了一下，忍不住笑道：“那晓月倒真有些后悔，为什么生而为女了。”

霜皓不免也微微一笑，望向晓月的眼神中，染了些许自己也不明的是情绪，是赞赏、抑或是其他？

而此时将士已经整合完毕，王清前来告之霜皓，霜皓微微点头，翻身上马，说道：”走吧！”

晓月吃了一惊，“王爷您要亲自去么？”

霜皓昂首爽朗一笑，“是啊，这种征战战场、快意恩仇之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晓月看他激昂神色，不免将那一抹惊异掩在了温柔笑靥之中，“那么晓月就希望五王爷速战速决，马到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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