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消息
晓月蓦地生出一股力气来，将霜湛撞了开来说道：“不论如何，晓月到底是王爷要娶的五夫人了。如今大礼未成，还请王爷守着礼数。”
霜湛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出乎她意料的并未与她争执，退了几步，微笑着说道：“好吧，反正不过等着几日而已。”
晓月听他这般轻薄言语，脸色微微泛起恼怒的红，索性背过了身子说道：“那就请王爷等着这几日吧！”
霜湛偏偏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你……是不是在等他？”
晓月一听之下心情震荡，急遽转过身，耳上的冰蓝吊坠亦是不住晃动着，惊惶之下神情也失了掩饰，“你说谁？”
而霜湛神情只是懒懒的，“何必明知故问呢？你不是让哥苓通知安谨将消息带出了么？”
晓月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霜湛，半晌才嗤地一声笑，“是啊！以你这般多的耳目，自然能轻易发现我们之间的事，安谨怕是带不出这个消息了。”
霜湛撇了撇嘴道：“怕不是他带不出消息，而是他根本不想带出消息。”
晓月又是怔了一怔，扶住身后的柜子，方才让自己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定了定神，仍是笑着说道：“是啊，我和安谨，说到底不过只是萍水相逢一场，我虽是引他来这王府，可是给予他富贵的到底是王爷你。他又怎么会为了我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将这荣华富贵转手弃去呢？”
霜湛看不到晓月气馁颓败的脸色，到底也是不甘心，便扬眉说道：“安谨确然如你所说，可是我却还是让消息出了去。”
晓月微微诧异，“这又是为何？”
霜湛却笑着，那笑容衬得俊逸的面庞颇为狰狞，“我便是要看着他敢不敢回来抢亲，看着你们这对所谓爱侣到底能不能生死与共！”
晓月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她望着霜湛，整个人却是无力得如同秋天的落叶，几乎要摇摇欲坠，而她的声音愈是虚弱的，“你——你非要这般如此么？”
霜湛见她终于动容，笑容愈发恣睢，可偏偏眼底却是带着凄凉之意，指着她只是说道：“晓月，你若不对他死心，那么他回来之时，便是他的死忌之日！”
晓月的袖子将柜子上的花瓶玩物通通带到了地上，发出“呛啷”之声，而她死死咬着唇看着霜湛，声音颤抖着，“他……他是你的长兄，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便非要这么绝情负义，这般对他不可么？”
霜湛冷然道：“这是他咎由自取！”
晓月只觉得胸中郁结，针锋相对地说道：“他咎由自取？他无辜被你的父皇毁了家族是咎由自取，还是他放弃报仇，只为母亲一个承诺而这么尽心尽力帮你是咎由自取？王爷，我不过是个小小丫头，你不过是觉得我像先王妃而要娶我，可是我和韩羽却是真心相爱，你偏偏要拆散我们，你告诉我这叫咎由自取么？”
霜湛的脸色渐渐灰败下去，而他只是自负地冷笑道：“你便是这样觉得的么？”
晓月冷冷地觑这他，“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觉得？”
“那我告诉你，我那待谁都温柔细致的母亲，却偏偏对着她亲生的孩子不苟言笑，她在宫中常做的就是拿着一个竹哨默默发呆，我自小不明白那是为什么，总想着是不是我不够好，我母妃才从不疼我，不会对我露出笑脸，后来我才明白因为她总是惦念着她另一个孩子，她觉得亏欠了他，所以才不会把爱分给另外一个孩子。”霜湛有些癫狂，而他的话如同蚊蝇一般嗡嗡在晓月耳边响着，让她觉得心烦意乱，可是他却继续说着，“晓月，我现下已经失却了母妃，也失却了兰儿，我只有你了，可是他却要将你抢走，我断断不会让他得逞！”
晓月退了一步，直到发觉自己无路可退了，方才无奈地勾起嘴角笑了一笑，“抢？到底是谁在抢？霜湛，你要你的天下，那便拿去，为此你已经害死了我一次，这一次你还要再害我是不是？”
霜湛抢上一步，按住了她的手，牢牢地望着她的眸子，仿佛要望到她的心里去，他只急切地说道：“我便是要向你证明——这一次我是能保护你的！”
晓月别过脸，“可是我不要你的保护！”
霜湛的面色就又晦暗下去，嘴角带着讥诮笑意，“你要谁的？韩羽？或者我更应该称呼他为王羽？”
晓月只是不愿正视向他，而言辞却是激烈，“是！霜湛，我在月纱阁过得跟个活死人一般的时候，是他在守着我；当我被闾烟的人围攻就要在青城山死去的时候，是他救了我；当我在府中被刁难的时候，仍是他保护着我。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呢？”
霜湛眸子通红，含着泪说道：“你分明知道——分明知道——”
“身不由己是吗？”晓月只是凄厉而尖锐地喊着推开了他，“既然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那么我也不再需要你在我身边了。”
霜湛却又发起火来，“就算你再不愿，我也要留下你！”
晓月便只是冷笑，她的笑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听得人只是毛骨悚然。
……
哥苓站在屋外，她本是想拿自己丢下的绢子的，却无意中听到了晓月和霜湛的对话，待霜湛出来的时候，她缩着身子躲在一边，双手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巴，方才让自己不至于发出声音来。
她跌跌撞撞地奔向了安谨的屋阁，见他仍是在榻上睡着，就弯下腰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几乎是拖下了床。
安谨睁开眼不悦地望着她，喊道：“你……你疯了吗？你这是在干什么？”
哥苓却坐在床上，她指着他说道：“你还问我在干什么？你又干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出卖我，出卖晓月？你为什么要将这一切都告诉王爷？”
安谨眼神微微一黯，可他脸上却装作莫不在乎，“你以为王爷在府里这么多眼线，便是我不说他又会不知道么？就算我把消息传递了出去，也会被人截下来的，那我又何必去冒这个险？”
哥苓便似怕冷一般环绕着自个儿，而她眼神散乱，喃喃道：“不，现在我必须得将消息截下来，我不能让韩羽回来，王爷是想杀了他的心。韩羽必须得走，他走得越远越好！对，你不帮我，我只有自个儿去找他！”她边自言自语着边站起了身就往屋外走去。
安谨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窜了起来，用力拽着她的手，急得眼睛都红了，“你疯了？你知道去哪里找他？更何况……你违背了霜湛，怕是出不了这府邸就会被他杀了！”
哥苓便似乎魔怔了一般，对安谨不理不睬，只是一意往外走去，“我若不告诉他，他就要回来送死了！”
安谨用尽全力拉不住她，急中生智就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回拖着，说道：“你这样不但救不了韩羽，还会把自己给拖累进去！哥苓，韩羽毕竟是王爷长兄，王爷不会对他真的起杀心的！你冷静些，你冷静些啊！”
哥苓跌倒在地上，她怔怔地望着安谨，蓦地觉得胸中大恸，五脏六腑都似要倒了出来，张口“哇”地一声却是鲜血呕了出来，就此晕了过去。
……
夜深人静。
晓月握着韩羽送的竹哨站在窗前，月光覆上她的面容，有种死寂般的宁静。霜湛的步步紧逼激起了她反抗的心意，便是心底似还残存着对他愈发模糊的情感，却怎么也不敌她此刻对于自由的渴望。她想，她总有办法为自己报仇的，可是她不能为此折了自己双翼。更何况万一韩羽当真回来，以他性格，定然是会和霜湛死抗到底的。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赴死。这般想着，她就暗自下定了决心。
次日清晨。
她默坐在梳妆台前，为自己梳妆打扮，这一世本是容色殊乏，而她又是整日在争权夺势中，几乎遗忘了女为悦己者容这个最为浅显不过的道理，如现在这般细细描画，当真是从所未有之事。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过于白的妆底让她精心描绘的容颜似散发着森森阴冥之气，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而扬唇笑了笑，这笑容也带着说不出的阴森之气。
晓月换上一身红色衣衫，便如前世一般，她是最爱那热情洋溢的颜色，只是这鲜艳的衣衫衬上她那惨白的面容，却愈是寒渗人的心底。她穿着莲花底儿的鞋子，慢慢地从屋子走走了出去。
在门外窥探着她行踪的探子很快就将她出门的事儿告诉了徐鱼儿，并询问是否要将此事禀告霜湛，而徐鱼儿只是挥了挥手，说道：“只要是她自个儿出门的，跟着就好，看她见过什么人，去过哪里，千万不要拦着。除非她要出城，那记得把这消息禀告于我。”
那探子领了命出去。
徐鱼儿拾起一朵花，别在乌黑发亮的发髻上，望着镜中映出的自己如花容颜，不由微微叹息了一声。
而霜湛却似意兴正浓，说道：“待正式迎娶你后，我便不会让你再住在这里。月纱阁已然被我装饰一新，你便搬去那里吧！”
晓月听得他言语，已是麻木的神经仍是忍不住重重一恸：月纱阁，那曾是她所有爱恋和热情所寄，而如今她再回去那里，也算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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