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剑影鬼魅
霜凌丧葬期间，霜演遣得人来拜祭，而徐氏见得来使，也只是冷冷淡淡地点头，再无其他言语。
而那来使见得霜湛，便向他行礼说道：“皇上有令，让四王爷尽快回京覆命。”
霜湛只是静静地望着来者一眼，然后微微笑道：“霜湛领命。”
而霜霏凡却是紧紧拉着霜湛衣角，面露惶急之色，说道：“四叔，你莫要回去，他们要害你！”
霜湛只是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笑着说道：“你忘了四叔跟你说过的话么？”
霜霏凡抿唇，整张脸绷得紧紧的，唇边带着刚毅的神色，而眼神锐利，仍是留着强烈的恨意。
霜湛拿香拜了霜凌，对徐氏说了“节哀”二字，而徐氏面上神色巍然不动，只是嘴唇轻轻蝇动，说道：“四王爷，一切……小心。”
霜湛点头，进了内室，见一切打点干净，便携了晓月往府外走去。
晓月抱着行囊随他坐上马车，而眼神带了一丝惶然之色。霜湛反而澹然，只是笑着问了一句：“你怕么？不若你留在二哥府中，待我安定了之后再来接你。”
晓月看着他那宛若风轻云淡的笑容，而心中却无端端引起一片酸楚，而神情极是倔强，说道：“你以为我便是不能陪你同死么？”
霜湛面上的笑容便如涟漪般一圈一圈慢慢打开，伸手将她牵上马车，慨然笑道：“好罢！既然我们不能同生，那便共死吧！”
徐氏携着儿女送着霜湛马车离去。霜霏凡握剑侧颜望着徐氏，问道：“娘，四叔这一去可有回返么？”
而徐氏只是低垂着眼睑，说道：“母妃不知。只但愿你四叔吉人有天相。”
霜霏凡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咬牙切齿，剑眉下压着不可抹去的愤慨来。
……
霜湛马车行了一天一夜，离景明王府邸已渐远。
霜湛掀起车帘，说道：“这里离驿站尚有些车程。如若我是霜演的手下，必定会选择此处下手。”
晓月见他不慌不忙，倒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下倒也有些质疑，问道：“你是否已有准备？”
霜湛只笑得一笑，说道：“而我是霜湛，既早料到他会在这里下手，怎么会不让人在这里候着？只是……”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想起什么紧要事来，而他的眸子如沉浸在这茫茫雾中，说道，“但愿不是他……”
这时车夫回报，“王爷，有人在马车前等候。”
晓月心下一紧，身子微微向前倾着正要起身，却被霜湛摁住了手，拉着她微微笑着往车外走去。只见昏暗氤氲天际下，果然有一行人立在车前不远处。他们俱穿着暗色斗篷，在这阴霾下，影影绰绰难以得见，而当先一人却褪下斗篷，露出极其鲜亮的衣衫来，竟是橘红的一袭鱼尾长衫长裤来，立在那里便如一条美人鱼般。
晓月瞧见你鲜亮颜色，嘴角便微微露出笑意来，在这世间她大抵只知道一人会在这紧要时刻仍会穿得这般鲜艳来。果见徐鱼儿颦颦婷婷走到二人面前，向霜湛覆命道：“斥候首领景轩求见。”
这是晓月第一次听到徐鱼儿真名，未料到她这么娇媚无铸的外表竟会有这么男儿气的名字。
“明轩、瓷轩到了么？”
徐鱼儿一一覆命了，而她脸上转瞬又露出忧色，说道：“可是暗枭‘乌鸦’首领叛变，怕是……”
晓月一怔，旋即明白她所说是韩羽，她不由接口道：“韩羽就算离了暗枭组织，以他品性，也绝不会相助霜演。”
徐鱼儿听她骤然出声，不免一声冷笑，但碍于霜湛面子，到底也无发作，便说道：“虽无确切消息证明乌鸦已经投诚霜演，但他去皇宫见过霜演却是无疑。”
晓月微一挑眉，正要辩驳，而霜湛已然开口道：“你们埋伏静待来者吧！”话音落下，那群人马竟似幽冥一般，便在这山野之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晓月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由想起自己和霜皓被墨阳王大军围困之时，在一夜之间那些守军撤得干干净净，如今想来若真是暗枭所做，倒也不是不可能，这一只神秘的队伍实是蕴藏了她所不知晓的鬼魅能量。
……
暗枭部队消失未多久，这片平地便有起了波澜。当晓月见到峡谷尽头掀起的风沙，眉头不由微微一皱，而她刚刚见识了暗枭的实力，却未想到这来袭者的速度较暗枭竟更为可怖，便若只是眨眼的功夫，带头的人已然掠到马车中，他的长剑如虹，直挑车中二人的后颈，而那穿着蓝色蹙金的身子被长剑刺入发出“噗”的一声，却是长剑没入了棉花之中，竟是软绵绵的毫无着力之处。那人一惊，知晓对方已然猜到己方行踪，而他立即抽出长剑——但高手过招，输赢只在一招之间——他陡然觉得背心一凉，便知已有长剑抵在自己背后。但他不慌不忙，只是举手诈降，在对方犹豫一瞬间，猛然回身，手中长剑快似闪电，“刺溜”一声那身后几人便被他一剑刺穿咽喉，不留多余血迹。
他起身往那平地扫视几眼——他决定在这儿下手，自然是研究过地形，知道霜湛定是不够辰光找到藏身之所——他的目光很快聚焦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他持了剑，一声呼喝，引着众人往那块石头走去。
而身后一声娇斥，却也不知从哪里猛然浮现出一大群人来，将他所带来的人团团围在中心。而他只是冷冷一笑，脚步不停，手上长剑亦是不停，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而那长剑上不住往下滴的鲜血，更似一种震慑。他虽是蒙着面，可他的剑法和那杀人的气势却让暗枭的人仍是辨认出来，不由心生畏惧。
他狰狞笑着快步往巨石处奔去，而旁又窜出一个身影，手持蛾眉双刺，与他打斗在一处。
“不自量力！”他只这般冷冷斥道。而他的剑法便似鬼魅一般，蛾眉双刺虽轻，变招之时竟也及不上他剑法的速度，在一片雾蒙蒙之下，只见他的单剑化作一道冷光，围绕在他身边，他制住了那使蛾眉双刺之人，却并未下杀手，只淡淡说道：“景轩，你我都不过是为人所用，我不会杀你。”
徐鱼儿怒目而视，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水来，啐道：“韩羽，你个叛徒！”
韩羽拉下面罩，冷冷望着她，半晌才说道：“是他对不起我，我只是要拿回我该拿的。”
徐鱼儿分明命悬于他手，而她一双勾魂夺魄的妙目却仍是波光流转，便这么讥诮地笑了笑道：“什么是你该拿的？我们建立暗枭那一日起便起誓无论如何都会效忠广陵王。我记得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如今怎么倒是你先背叛了？”
韩羽的面上斗然现出怒气，他的左手双指定在徐鱼儿身后大穴上，运足内气道：“霜湛你还不现身么？你就要看着你身边的女人一个个为你送了命才甘心么？”
“你不必激将于我！我自会出面。”霜湛从石头后面转出身来，他望着韩羽，一片慨然平静之色，说道，“果然是你。”
韩羽眼神中的愤怒便若暗火一般燎原而起，怒极反笑道：“从你从我手里夺走晓月，又在我身上种下蛊盅那日便该知晓，总有一日我会将我所受的如数返还。”
霜湛与韩羽相隔不过几步，他知道只要韩羽一伸手就能将自己的性命捏碎，而他却只是不惧反笑道：“是啊，这世间若还有一人能杀得了我，那人必是你无虞。”
韩羽见到霜湛，便似瞳仁之中只倒影了这么个影子，随手将徐鱼儿挥出，一步步走近霜湛，他那张素来平和的面上如今却添了不相符的狰狞笑意，也不知是山崖边那张牙舞爪的枯枝映在他面上的斑斓倒影，还是那日蛊盅的余毒未清，此刻他的面上便如有着欲望横生的狰狞脉络蔓延，将他一张本是清秀得面孔划得支离破碎。他更不多话，长剑破空之声斗起，“扑”地一声没入了霜湛的左胸。
韩羽斜睨着他，便是一夕之间，他们掌握彼此生杀大权的位置已然颠倒，他眼角凌厉之色飞扬，说道：“霜湛，你这一辈子该最是后悔夺了我的晓月，却又要放过我。而我却定然不会放过你！”
霜湛听得自己骨肉似有绞动的声音，而他压抑下来那似涌上喉咙的一口热血，只是那么澹然地笑了一笑，说道：“我答应过晓月要放了你的，便不会食言。”
韩羽一怔，“刷”地一声抽回了剑。
霜湛那细小伤口猛然涌出大量的鲜血，纷纷扬扬如同雪花一般，而他骤然失却了力气，双膝一软，登时跪倒在地，而他面上却仍是这般骄傲恣睢的笑意，任凭那飞扬的血珠子，星星点点，落在他的脸颊上。
他望着韩羽再次刺来的一剑，瞳孔慢慢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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