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斗转星移
晓月被吓了一跳,赶紧就冲进了霜湛的房间。
因是好几日都门窗紧闭,这房间透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和似是病重之人方才有的身体透出的浊味,让人闻之欲呕;房间里并未掌灯,晦暗的几乎让人瞧不见屋中的人和事物。
何靖双跪在地上,而腰杆却挺得直直的,她瞧见晓月奔了进来,却只是抬起头,眼中噙着泪水,嘴唇簌簌,不发一言。
徐鱼儿虽是在晓月身后,可她步伐迈得甚大,这么滴溜一转,要绕到了晓月跟前,而她扭头问何靖双道:“靖双,这是怎么了?”
何靖双双唇战战,泣道:“刚刚皇上进来,恰好王爷神智也是清醒,二人三言两语间便起了争执,皇上怒极摔碎了这个花瓶,倒是让王爷好大惊吓——”
“那王爷的伤口有没有……”晓月关心情切,正要走近,忽而听到那床上厚厚的被衾之下发出一声充满厌恶的,“滚!”
晓月怔了一下,那迈开的脚步便停了下来,有些茫然不解地望向何靖双。
何靖双走向晓月面前,此时正是一缕光线从屋上瓦片缝隙间漏下,落在她的面孔上,徒留一片苍白,她兀自眼泪涔涔,说道:“王爷被乌鸦特制的长剑所刺,这一剑肤上伤口极小,可是内里血脉却被切割得一塌糊涂。靖双这几日便用南疆特有的蛊盅之术,通过王爷所喝汤药进入他的血脉,只有本身是活体,方才能慢慢进入王爷的心脉之术,使其慢慢愈合。这法子本是极其麻烦,而且容不得半点打扰,故而这几日靖双不欲各位姐妹来探望王爷便是这个道理。现下王爷被皇上这么一惊吓,便要再努力修补,方才不至于功亏一篑……”
晓月的目光绕过何靖双那不住颤抖着的身子,往那铺着厚厚被衾的床上望去,虽心有牵挂,但听得何靖双所言,便退了一步,只攥着何靖双的手,低声道:“那便辛苦姐姐了。”
何靖双对徐鱼儿微微一点头,说道:“景轩,烦你先将晓月带出去吧。”
徐鱼儿点头,“辛苦你了。”
晓月被徐鱼儿扶了出来,只听得身后那扇木门随着门轴“吱呀吱呀”转动的声音,便觉得心神不宁,轻轻回过头,却只见到那门的缝隙越来越小,而他和霜湛便隔绝在这门的两侧,仿若咫尺天涯,再也不复相见。
娄晏紫虽也是有些担忧霜湛的伤势,可她到底更为注意霜演刚刚的态度些,他怒气冲冲地离去,甚至未向自己望上一眼,她不免为着这样的冷淡暗自感到心惊。无论霜演还是霜湛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取得胜利,她都必须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无论是霜演还是霜湛,她对于男女间的情爱早已看成虚幻,而要始终明哲保身,或者终有一日能让将她的家姐踩于脚下,方才是她最为殷切想要看到的。
“姐姐,我们便不要打搅靖双为王爷疗伤,去外间歇息吧。”徐鱼儿来扶娄晏紫的时候,她也无多抗拒,便顺应着她的动作往月纱阁外走去。
……
这般浑浑噩噩的,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霜湛只是卧于榻上养病,而据何靖双日日向晓月等人叙述霜湛病情,确然是一天天在好转,只是蛊盅之术特异,此时仍是不能见人望风,否则蛊盅反噬,后果便是不堪设想。故而晓月等人也就暂时绝了去探望霜湛念想,只是在府中静静休养生息。
这京城中倒是每日都有新的讯息纷至沓来。
安谨上任户部侍郎后,不久户部就放开了大齐与他国的经商,一时之间他国来朝的使者络绎不绝,京都显得格外热闹;而户部更减少了世家子弟的特权,此举虽然引得不少世家的不满,却得到了众多新晋贵族的拥戴,眼见着大齐便面临着一场新旧贵族之间的交替,而娄晏紫的长兄娄卿贤掌控了京城的防控,他与安谨交好,在这场变更中倒是他与安谨联手,维持着京城的繁华与宁和。
娄俊被罢权后听闻便是郁郁寡欢,随着娄卿贤渐渐权重后,他更是忧郁成疾,便是整日卧于了病榻之上。
霜演经过几年的勤勉政事后,似乎也开始了懈怠,他渐渐不再理会政事,而整日纵情于骑射游猎中,这一日竟传来他在一次行猎中从马上摔下,虽然当即送回皇宫救治,但是传闻也是折到了脖子,回天乏术。
霜演这日召霜湛入宫。霜湛仍是密不露面,在何靖双和徐鱼儿的陪同下去了皇宫。
……
晓月久久不见霜湛等人从宫中回来,不免有些焦躁不安,一直在房中踱步。
绿芜端了雪蛤燕窝给她,劝解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晓月你这般担心到底也是无事无补,不若就坐下来好好等着消息吧。”
晓月莞尔苦笑,捧了那燕窝喝着,蜂蜜就着枣泥的甜味落在舌尖,却也让她丝毫不觉甘甜,她心道:霜湛好不容易从韩羽手下逃出生天,她和徐鱼儿这般想尽办法地平平安安回到京城,靖双殚精竭虑救治,可是最后都是逃不过么?这宫中禁卫森严,又有韩羽这般绝世高手帮衬着,霜演的伤是真是假,到底是不是想诱得霜湛入宫截杀呢?她心下起伏不定,到底是意难平。
……
这年的春天来得这般迟,当她恍惚间看到院中的柳树绽出鹅黄的嫩芽时,方才惊觉原来这冰彻蚀骨的冬季已然悄然远去,可她安然度过这严寒冬季,却偏生在这温润春季染了风寒,她本是懒得见人的,这染病后更加不与娄晏紫处走动,便是在这月纱阁中,悄然望着嫩芽绽放,也仿若在等着心中的希冀在萌芽。
霜湛等人入宫七日有余音讯全无,她心中已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却不愿在真正的噩耗到来之前让自己断了希望,她便望着那柳芽,心道:当这柳树万条垂下绿丝涤的时候,也该是霜湛回来的时候了。
晓月病中,月纱阁来来往往有些人,后来也便疏淡了。她倒也未料想到安谨竟会在此时来探望他,想他此时官至四品,自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又怎会回来至此。她望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险些不认得他就是曾和自己厮混着的安谨,许久,方才问道:“你怎会来此?”
安谨澹然一笑道:“奉皇上之命,接你入宫啊!”
“皇上?”晓月不由吃了一惊,本是病恹恹懒卧榻上的样子,却猛然用手肘支起自己坐了起来,杏眼只瞪得溜圆,本因病有些蜡黄的面孔此时尽是煞白颜色,“他……他为何会召见我?”
安谨只掩唇一笑,“此中缘由,你入宫便知。”他便若往日一般,走过来便拉着病榻上的晓月,毫无男女尊卑芥蒂。
晓月惊得一惊,立即将手缩到身后,挣扎道:“你想做什么?”
安谨对她的挣扎似是熟视无睹,只是带着那一抹难测笑意说道:“晓月,入宫的马车就停在府外,你随我去吧!”
晓月心下惊惧,便问道:“王妃和二夫人去嘛?”
安谨摇了摇头,笑道:“皇上只宣了你一人。”
“所为何事?”
安谨已经从床下翻出她的一双绣花鞋,捉住她的脚给她穿上了,说道:“你不是挂心王爷吗,去了宫中不就知晓一二?”
晓月本是忐忑,虽听他提及霜湛,倒也确然担忧他的安危,但她想着自己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若是霜湛和霜演之间起了争执,自己去了只能成为他的累赘,当下便神情冷然,声若玉碎地说道:“我又不关心他的生死,为何要去宫里瞧着?”
安谨正寻了件夹了几层棉絮的绣花小袄给她披上,听她这么说,却也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说道:”若你恨他,倒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下场了。”
晓月本是拿腔作势,听得安谨这么说,便是晃了一下神,小袄险些从手里滑落下来,她扬起下巴看着他,眼神中有着惊慌失措的光芒闪烁,经不住仍是问道:“皇上……是不是皇上对霜湛做了什么?”
安谨竟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晓月一个不防,便被她抱在了怀里,她一下子惊惶不已,因是病着,一双眸子就更加水雾濛濛的,忽闪着望着安谨,实不知他明明是逐渐收敛了脾性的,今日却又这般大胆竟敢得罪自个儿。她心中斗然冉冉升起一个极可怖的念头来,便银牙几乎咬碎地问道:“你……你是不是暗中投靠了霜演?”
安谨嘴角微微扬起,抱着她一路穿过垂挂下的珠帘、精雕细琢的木门,径自往月纱阁外的马车走去,绿芜本是捧了一碗药正往屋里来的,见着安谨这般肆意大胆,便是暗自吃了一惊,可是她实是捉摸不透晓月和安谨的关系,这么一犹豫便让安谨将晓月带出了阁楼,放到了马车内。
安谨坐在马车外,扬鞭策马往府外奔去,而他扭头,望着晓月肆意微笑,“晓月,你是不是也很怀念和我这样单独相聚的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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