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风云际会

回到落雪宫，离歌吩咐了堇儿两件事：第一，回绝所有求见的人；第二，除非她自己从寝宫里出来，否则不准到头打扰她。

“娘娘……”堇儿不安地看着她，担心得要命。

似是察觉她的恐惧，离歌轻轻地抚上她的脸。

“放心，我不是做傻事，记得不要打扰我！”她只是要把思绪理清楚，为自己找到一条可以不再心痛如绞地继续呆下去的出路。

“那……那您不吃饭吗？”堇儿又紧张地追问。

离歌深思了一会儿说：

“不了，我会尽快出来的。”说完，她走回房间关上了房门，将所有的一切都阻隔在门外。世界一片死寂，一片漆黑……

那是堇儿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既担心主子出事，又怕是自己吓自己。万一真的闯进去，打扰了主子。

落雪宫的反常没几个人知道。淑妃来过一次，堇儿推托说离歌晚上没休息好，又睡去了。巽王派人送来了书信，她收下后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打算离歌一出来就交给她的。其他各宫的娘娘平时就不怎么来串门，又加上最近柳妃成了“贵人”，大家都巴着赶着往天睦宫跑，来的人就更少了。这也正是她所希望的，万一皇上心血来潮驾临，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另一边，天睦宫里依然热闹非常。风逸去上早朝了，云婉一大早就赶了过去。柳妃摒退了所有人，慵懒地斜躺在云榻上。

“你还真悠闲啊！”云婉面含讥讽，不客气地在上位坐下。

“娘娘说哪儿的话，这不叫悠闲，这叫养胎！太医说了，不能随便乱动，不然对孩子不好。”柳妃只当没听出她的话外音，骄傲地炫耀。

“行了！别拿你的孩子说事，以后有本宫在的场合，你给我收敛点！”云婉生气地命令，可见是真的吃醋了。

“我的娘娘！我那样做是给离后看的，您没见她昨天气得脸色发白吗？那一招最有效！”柳妃不以为然，反而反过来给她讲道理。

“那你也太过分了吧？！”云婉还是一脸的不悦。

“哎呀！那不是演戏吗？您又何必当真呢！咱们现在应该联手打击离后，让她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再也不能独占皇上才对呀！”柳妃语重心长地说着，手掌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心中却另有小算盘。

云婉冷哼一声，说道：

“你说得简单！离歌在五年前就让皇上为她神魂颠倒，最后紧要关头，若不是我拦着，说不定他还真舍得放弃报仇，放弃即将到手的皇位，跟那个死丫头双宿双飞呢！”

“那又怎么样？现在皇上不也照样没把她宠上天嘛！相反，她还屡次三番惹皇上不高兴。也算我这张脸占了便宜，皇上一不高兴就来我这儿……”

“咳嗯~”云婉生气地干咳一声，柳妃立刻回过神来，尴尬地笑道：

“看我扯哪儿去了！咱们只要按计划行事，臣妾向您保证，不出两个月，她一定得被皇上给废了。到时候，失了宠的她，还不是任您宰割？”

“你最好能信守承诺，别到时候偷鸡不着还要再蚀把米！”

“娘娘说得也太难听了！您就等着看好戏吧！臣妾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柳妃意味深长地笑着，眼中闪现出令人惊心的寒光。

她的计划可是天衣无缝的！

又是早晨。堇儿起床后先去了离歌的寝宫门外，看着门还是纹丝未动，心里又是一阵失望。都一天两夜了，怎么还不出来呢？

“堇儿姐姐，巽王爷往这边来了！”一个宫女飞快地跑过来禀报。

堇儿立刻慌了，手忙脚乱地不知该做什么好。正踌躇，风祈曜已经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内。

“堇儿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

“免了！皇后娘娘呢？”风祈曜也是一脸着急的神色。

“呃~娘娘她，她还没起呢！”

“都这时候了还没起？是不是又病了？我去看看！”他说着就要推门，堇儿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拦住。

“不是，不是！娘娘可能……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所以才没起！”

“没睡好？她的寒毒复发了吗？为什么不去叫太医？来人！”他更加疑惑了，大声叫人过来。

“不用！娘娘说不用……”堇儿急得快哭出来了。

“娘娘到底怎么了？快说！”他当然看出了堇儿的欲盖弥彰，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各种可怕的念头接踵而来。

就在堇儿左右为难时，寝宫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离歌平静地看着他们。

“我好好的，别为难她了，进来吧！”

堇儿欣喜以舒了一口气，悬了两天的心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去了。

两人走进里屋，堇儿为他们倒了茶就退下了。

“有事么？”离歌淡淡地问。

风祈曜却诧异地看向她。

“我给你的信，你没看？”

“信？什么时候的事？”她也讶异地反问。

“应该是昨天送来的，你没收到？”他紧张起来，万一被别人掠去，真可以引发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动乱。

“你等一下！”离歌平静地起身，把堇儿叫了进来。

“昨天王爷派人送信来了吗？”

“信？啊！对了，奴婢这就去取！”堇儿暗自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连忙小跑着回房去拿了。

不一会儿，堇儿拿着土色信封回来了。离歌还没接住就被风祈曜抢了先。

“我还没看呢！”她不解地盯着他，既然是给她的信，怎么又不让她看了呢。

“里面写的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这个我还是收回好了！”他飞快地把信塞进袖子里，脸色不自然地微红。

“好吧！你要说什么？”离歌舒了口气，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上次不是说那个可能是首领的女子咬舌自尽了吗？我们又查了一个多月，终于又找到一个。她是个绣娘，混在绣庄里。据她招供，那三十个奸细中，除了她和死了的那个女子外，只有一个还留在晏城，其他的都早被召回国了。她也证实了我的推测，那些女子身上的确都有新月形纹身！”

“只剩下三个，又死了一个，那个绣娘也被你们抓到了，最后一个呢？”她继续追问。

“唉~也许是那个女子太重要了，那个绣娘死也不肯说出她在哪儿。我看也挺可怜的，就派人送她出城，让她自己回国去了。”风祈曜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似乎甚是得意。

“那你不是放虎归山吗？”离歌大惊。

“这叫‘欲擒故纵’！”风祈曜神秘地笑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是说……”她拖长了声音，没有再说下去。

“等查到最后那个女子的藏身之所，抓到她，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可就圆满完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皇叔提给我升官的事儿啊？”他嘻皮笑脸地看着她，却只见她神色一黯，说道：

“我现在已经算是半废的皇后了，你要我拿什么去跟他提？半年之后，大家各奔东西，两不相欠了！”

“什么叫‘半废的皇后’？还有，什么是‘各奔东西，两不相欠’？你要去哪儿？”他一头雾水，但也察觉到她的无奈与苦涩。

离歌抬头看他，平静地说：

“我和他有一年之约，还有半年就到期了。到时候，我就自由了！不是他的皇后，不属于他，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说……半年之后，你跟谁在一起都名正言顺了，对不对？”他的眼眸中射出兴奋的光芒，可惜她没有看到。

“是啊，到时候，我可以继续做百姓口中的神医，也可以只是个乡野村姑，还可能是某个人的妻子，不管我是谁……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出神地盯着桌子上的桌布，心中的不舍似麻线般千丝万缕，但还是一根一根地，慢慢断掉了！

风祈曜隐去唇角的笑意，换回严肃表情。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和孜政开战了！而且，初战告捷，皇上龙颜大悦，这几天高兴得不得了呢！”

“只怕不止那个吧！”离歌不以为然，“柳妃怀上他的孩子，才是更让他高兴的事！”她扯出一抹笑容，却透着无比的苦。

“……你在吃醋？”他沉下唇角，声音不自觉地冰冷起来。

“……没有！”她嘴硬着，飞快地掩饰心中的思绪，来不及察觉他的不快。

“撒谎！”他笃定地说着，不留一点面子给她，“你自己根本看不到，你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这时说出的话，只怕是嘴硬吧？”

“……”她无言以对，心里已经承认了。她的确是在吃醋，而且在嫉妒，也开始害怕了！她真的害怕柳韵姝会仗着那张和自己有七分像的脸，把他抢走。可是她又无能为力，到此时为止，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五年前他那样绝情，她居然又对他旧情复燃……不！不该是这样的！不可以再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绝对不可以！

“如果……”风祈曜犹豫着，“如果祈颢肯原谅你，你是要留下当皇后，还是要赶去他身边？”

她迷茫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必须知道！等你们那一年之约到期，你就必须做选择了。你要选什么？”他明知道她很矛盾、很痛苦，但他宁愿看她痛。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在她心中，到底是风逸比较重要，还是风祈颢比较重要，更想知道，他在她的心目中是排在第几位的。

离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我会选择一个人离开，不见他们任何一个，就当我从不认识他们就好！”

“那……我可不可以要求你，一个人离开的时候，让我陪在你身边，无论天涯海角也好，天上人间也罢，只要让我陪着你，好不好？”他不由自主地说着，眼神炙热而深邃。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只知道，他想陪着她、守着她、保护着她。哪怕只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也好。只要有她在身边，他的生命就是满满的，再也不孤单、不空虚，再也不会觉得世界冰冷如坟墓！

她惊讶于他的大胆，更惊讶于自己居然在考虑！本来不是只认定风逸的吗？怎么他说出这种话，她也会犹豫，也会无法决断呢？应该毫不犹豫地拒绝他才对，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再也不会惦记！可是扪心自问，她做不到！不管是把他当朋友，当弟弟，还是当一个追求者，她都做不到。看他痛，是比她自己痛苦还要难受百倍的事，她不想让自己活得这么累。如果真的可以选择，她宁愿和他一起去过亦亲亦友的生活。两人既像亲人又像朋友，只有他们两个，不理会任何凡尘俗务。那样的话，她也许会更好过一些，至少比就这样呆在风逸身边，整天和别人勾心斗角还得到到完整的爱要好得多。

“祈曜，如果真的可以离开，我会放弃他！到于颢，我对他有愧，但却不是来自于我自己。平心而论，我不爱他！所以，若真要做出选择，我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她认真而严肃地说着，看到他的眼中射出明亮而欣喜的光芒，但在听到她的下文时，却又变成了怒火之光。

“……我可以把你当弟弟，当亲人，也可以把你当知心的人，但唯独不可以当……”

“我不要当朋友，当亲人！我要做可以保护人我，照顾你一生的那个人，你懂不懂？！”他气愤地抓住她的肩，失控地摇晃着，似乎要把她的骨头都晃散架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她痛苦地摇头，仿佛那样就可以当没听到，就可以不再理会。

“因为我爱你！”他坚定而清晰地说着，眼神十二分的认真。

离歌还是一个劲地摇头。

“不……那不是爱，那只你的恋姐情结，只是你太过于信赖你的姐姐，而我又有某些特质和你姐姐很像，所以你才被迷惑了，那不是爱！”风祈曜生气地盯着她不停摇动的头，突然握紧她的肩头往怀中一带，顺势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唇片相撞，他觉得自己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离歌被他惊悚的举动震住了，呆愣着任他予取予求。渐渐地，他越吻越密，双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像抓着猎物的苍鹰，一点也不愿松开。

错误的时间和地点却诱发了某种禁忌的东西。

离歌抓住最后一丝理智，用力推开他的身体。

“啪”！下意识地，她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打完才后悔自己的冲动。

“对不起！”她又低下头道歉。

他的眼底掠过一丝痛楚，狠狠地盯了她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便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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